画面中,随着刘季一声“开饭”,人群顿时陷入了疯狂。
“给我一碗!”
“我先来的,给我!给我先盛!”
“给我肉!我要吃肉!”
起先,人们还摄于樊哙淫威勉强保持着秩序,
可当人群靠近,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炖肉香味便如同魔咒弥漫开,
无数双眼睛瞬间红了,理智被饥饿的本能彻底吞噬。
人群开始朝着锅桶方向拼命拥挤,夏侯婴、卢绾几人拼尽全力阻拦,却瞬间被人潮冲得东倒西歪。
“别挤!一个个来!”
“哎哟!谁踩我!”
“到后面排队去!”
“三哥!拦不住了这……这帮人疯了!”
饥饿之下,人群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劳役们此刻眼里只有那锅肉和那香喷喷的米饭,什么恐惧、什么规矩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嘭——!”
忽的,一声闷响从人群传出,盖过了所有喧嚣。
只见冲到最前方的一个劳役,此刻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他重重砸在身后的人群里,带倒了一大片的人。
肉锅的前面,刘季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他旁边,樊哙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碗口大的拳头上沾着污血。
那个被打飞的劳役鼻梁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躺在地上只挣扎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刹那间,整个山林死一般寂静,人群不再向前拥挤。
“我说了!这锅肉……是先生赐给我刘季的!”
刘季目光扫过众人,冰冷如刀:“要怎么分,我刘季说了算!再敢动手抢的,下场就是他!”
众人下意识后退半步,被饥饿冲昏的头脑这一刻惊醒过来。
他们对视了一眼,默默开始重新排起了队伍,虽然依旧眼巴巴望着那口锅,但再无人敢喧哗。
……
“我靠!说杀就杀了啊,我都要以为老刘真是个大善人了!”
“这才是真实的刘邦啊!恩威并施,光给甜头不行,还得亮出刀子,不然镇不住这群人!”
“樊哙这拳头……真·物理劝架!看得我头皮发麻哈哈哈……”
“汉高祖的王者之气从这时候就开始显露了呀。”
……
画面中,在樊哙、卢绾等人的维持下,分饭的工作终于得以有序进行。
一众劳役依次上前,默默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
每人能分到的不多,大多是小半碗吸饱了肉汤的米饭,碗底或许能舀到一勺带油花的肉汤。
运气好的,汤里能翻到几点零碎的肉糜。
若是谁碗里再出现半块肥肉,立刻会引起周围一阵阵羡慕的惊叹声。
这些在现代人看来有些油腻的食物,在这群古人眼中,此刻却被当成了绝世珍宝。
有人学着樊哙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先扒拉一口汤饭,那从未体验过的咸香滋味在口中炸开,
吃着吃着,几个人竟也忍不住哽咽流泪。
有人狼吞虎咽,三两口将碗里的食物扒拉干净,连碗壁都舔得能照出人影,
然后,这些人噗通一声朝着刘季和周仪的方向跪倒,哐哐磕起头。
更多的人则是吃一半留一半,将那小半碗白米饭用破布包好,揣进了怀里,似乎是要留作下一顿。
一幕幕情景落到周仪眼中,让他心中微微触动,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转向刘季:“刘公,你沛县湖泽遍地,按理说也是个鱼米之乡,
怎么你带的这些乡亲,都像没吃过一顿饱饭一样?”
刘季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先生,您……您有所不知。
您带来的这两样食物,恐怕就是……就是我那的县官,一年也未必能吃上一回。
我们这些泥腿子,平常能有口黍米糊糊、有点咸菜疙瘩度日就算不错了,哪敢想这样的白米饭配炖肉啊?
说实话,很多人怕是,怕是这辈子头一回见到这么白的米……”
“就是就是!”樊哙刚监督完分饭,嘿嘿笑着也凑了过来:
“先生,您肯定是哪国来的贵族少爷吧,没见过咱这小老百姓过的日子。
咱平常能有口糙米醪糟吃,就算过年了!哪吃过这样的白饭炖肉啊!
可惜就是忒少了点,俺这肚子……嘿嘿,都有点没吃饱……”
“就你话多!”刘季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这才接过卢绾递过来的一碗汤泡饭。
“先生,这走了两天路,是真有些饿了,我这……”
刘季看着那碗香气扑鼻的米饭,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原本是想等所有人都吃完了吃点,可见众人都吃得香甜,腹中的饥饿感如同火烧般忍受。
“刘公请便,不必拘礼。”周仪淡然一笑。
刘季这才拿起筷子,先是学着周仪样子斯斯文文吃了一口。
但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变了。
他好歹也是泗水亭的亭长,在这沛县地界也算是个有头脸的人物,自问也吃过一些好东西。
可是以往那些珍馐,在这碗肉汤泡饭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居……居然是这个味道!”
刘季忍不住心头狂跳,来不及细品,他的两只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挥动起来。
几秒后,一碗汤饭便风卷残云进了肚子。
那碗底还有卢绾特意给他留的一块把子肉,他拿起来两口就吞了进去,
肥肉的丰腴和瘦肉的酥烂在口中交融,那极致的满足感,让他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
樊哙、夏侯婴等人在旁边看得直乐,
卢绾拿起锅勺,又从锅里捞出一块肉准备往刘季的空碗里添。
“三哥!这一碗你哪吃得饱,再来点!”
刘季却伸手,将那块肉拦了回去。
“三哥?”卢绾不解。
刘季目光扫过周围安静下来的众人,摇了摇头:“兄弟们都只吃了一碗,我刘季,哪有多吃的道理?”
他将不舍的目光从那块肉上收回,把碗筷轻轻放下,
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袍,朝着周仪再次一揖:“刘季今日,代这百余名沛县乡亲,谢过周先生活命之恩!
若非先生仗义,我等恐怕已饿死在这荒山野岭了。”
周仪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平淡:“不足挂齿,刘公不必放心上。
倒是刘公接下来有何打算?杀官差、私放劳役,拒服徭役,
这几样按秦律,每一条都是杀头的大罪啊……”
刘季回身与几个兄弟对视一眼,几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决绝。
他转回头,压低了声音:“不瞒先生,这芒砀山山高林密,是个躲藏的好去处。
我准备就先领着这百来号兄弟在此落脚,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至于往后……唉,走一步看一步吧,能活一天算一天。”
周仪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心知自己的出现只是一个插曲,并不会改变这些人的命运。
这位泗水亭长,还是会领着一堆兄弟走上反秦的道路。
刘季见周仪沉默,犹豫了片刻,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先生,赎刘季无礼,
敢问……敢问先生,是否认识一位姓公孙的老先生?”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樊哙、卢绾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连一直在旁边低头干饭的雍齿,也下意识将目光投了过来。
“公孙?”周仪眉头微皱,缓缓摇了摇头:
“周某相识的人当中,好像还真没有姓公孙的,刘公为何会问这个?”
刘季闻言,眼底明显露出失望,他喃喃道:
“您……您跟他真的不认识?可,可是您跟他,像!真的太像了……”
“像?”
周仪心中一动,周仪脑子里过了一下,
确定自家老爹应该不是那沾花惹草的人,而且这是两千年前,他那老父亲应该也是来不了啊。
“刘公……可否跟周某讲讲这位公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