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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无数念头在心头交织缠绕,乱得像一团麻,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先前只当是自己母子倒霉,撞在了皇帝的火气上。

可如今看来,此事绝非表面那般简单,怕是一场早已布好的局。

而自己和二皇子,不过是局中最无辜的棋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是这是一个什么局。

可怜自己脑瓜子有点笨。

这里又没有商量的人。

真是阴毒!

萧家人,薛家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杀人不眨眼,阴毒鬼祟。

哪有我这样的直肠子。

自己生的二皇子也是跟自己一样了,没有他们这么多心眼子。

而二皇子心中惊喜,

没想到母妃如此代父皇还有太后娘娘行事,居然轻轻放过。

就简单踢了颗珠子。

说了一句闭嘴。

要是以前。

这叫大逆不道,这叫越俎代庖。

好歹得关上几天,训斥一番。

甚至夺了皇后娘娘的权利,只当一个正宗的摆设。

虽说她本来就没有什么权力。

但是,最起码还可以在其他的宫妃面前使使手段。

看来母妃的运气还可以。

遭了训斥之后,还就真不作妖了,低着头不动。

看来适度的训斥,对她也有好处。

二皇子暗自松了口气。

没准自己的霉运也快到头了。

该时来运转了。

可转瞬之间,那点窃喜便被更深的算计压了下去——

可是萧祁佑还没死呢!

骂了皇上都没死。

跟他比较起来,自己这点小小的幸运连屁都不是。

接下来该如何添把火,让父皇痛痛快快,利利索索,把萧祁佑弄死。

他正这般喜忧参半、心潮翻涌,如浪打石矶之际。

忽听得一道沙哑却沉劲的声线。

不高不低,却像钝刀劈石。

稳稳砸在殿中金砖上,震得人心尖发颤。

“我会杀人。”

四字极简,一字一顿,吐字重实。

无半分修饰,语调平得像枯寂的寒潭。

却裹着耗尽气力仍不肯弯折的力道,沉沉漫开。

是太子萧祁佑。

他竟突然开口,答了方才陛下掷下的问话。

“会什么?”

“会杀人!”

那声音哑得厉害,像被烈火炙过、被风沙磨过。

每一个字都带着残破的糙意,却偏生有力,砸在空气里掷地有声。

没有刻意的冷冽,只有浸骨的漠然,漠然里藏着一身疲惫,却更显无情无义——

殿内霎时静了,静得能听见烛火燃到灯芯的细碎噼啪。

越来越有意思了。

刚才骂人,骂皇上。

骂父皇。

现在开始会杀人了!

好!

二皇子眼珠子猛地定住,瞳孔缩了缩。

方才还挂在唇角的戏谑瞬间僵住,随即被几分讶异掺着暗喜的神色盖过。

这皇兄,倒是越来越敢豁出去了。

萧祁佑啊萧祁佑,我的好皇兄,你会杀人?

满朝上下,谁不清楚你那点底细?

当年征西夏蛮夷,刚到边境就被敌军围得水泄不通。

困在孤城整整三月,粮草断绝、兵卒折损过半,险些连尸骨都埋在那蛮荒之地。

后来侥幸突围,不过是捡了个敌军后撤的漏子,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胜。

回来就借着那点微末军功,硬是要来了太子之位,占着储君之位不肯撒手。

可得了这位置后,你便再也没踏过边疆半步。

如今倒好,在父皇跟前大言不惭说会杀人?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当年那点所谓的军功,根本就是掺了水分,说不定还是谎报战功、欺君罔上得来的!

不然怎的得了太子之位,就成了缩头乌龟,连战场都不敢再去?

早有杀人的能耐,早干嘛去了?

你今儿这般胡言乱语,莫不是故意说些狠话骂一骂父皇,惹得父皇动怒,顺势放你离开京城,去那偏远边疆避风头?

二皇子想到这儿,眉峰骤然拧紧,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不可能!傻子才会主动去边疆!

那地方风沙漫天、条件艰苦,更重要的是,离父皇远得很。

父皇万一哪天有个三长两短,他远在边疆,根本来不及赶回京城争权夺利。

这太子之位,岂不是就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不行!绝不能让他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二皇子心头猛地一沉,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太子萧祁佑若真去了边疆,就算父皇有不测,他毕竟还是储君,名分尚在。

我想要彻底夺走太子之位,势必还要费一番周折,甚至可能落得个谋逆的骂名。

父皇也真是的,罢黜一个太子磨磨唧唧、优柔寡断这么久。

既不满他的所作所为,又不肯痛下决断,才让这萧祁佑苟延残喘到如今。

若是早便废了他的太子之位,管他去边疆还是去蛮荒,都翻不起半点风浪!

可他今儿这般说,真的是想去边疆避祸吗?

二皇子敛了思绪,皱着眉沉吟片刻。

心头依旧没有答案,可目光却像黏在了萧祁佑身上,分毫不敢移开。

他死死盯着太子的侧脸,看着他苍白的唇色、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倦意。

忽然,一道极冷极烈的凶光从萧祁佑深不见底的墨眸中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却精准刺进了二皇子的心底。

二皇子浑身一凛,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指尖猛地攥紧了袖摆——

不对!莫不是我想错了,他根本不是想去边疆,而是想在这,真的杀人?

这个念头一出,他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襟。

方才的暗喜荡然无存,只剩下刺骨的忌惮。

这萧祁佑本就性子冷戾,如今又这般疲惫不堪、破釜沉舟,谁知道他会不会被逼疯了,不管不顾地在殿上动手?

他杀谁?

还是……冲着我来的?

二皇子下意识地往后又退了半步,与太子拉开更远的距离。

不管杀谁,反正我不能死。

不过随即,他的眼底掠过一抹阴鸷的兴奋。

或者的或者。

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你会不会给我们一个天大的惊喜——你要杀的,是父皇?

若是真敢如此,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我定要为你鼓掌叫好。

萧祁佑,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才好。

你要这样,我可就满意了,这是慈宁宫。

你们父子相残,一对玩完。

我就顺理成章了。

二皇子自觉退到了安全地带。

心里已经紧张到兴奋走了一遍。

而太子萧祁佑那四字刚落,薛家大小姐瞳孔骤然骤缩,一双杏眼睁得更大,几乎要撑破眼尾的柔媚弧度。

素白的面纱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

薄纱下的唇瓣抿得死紧。

指尖早已将手中锦帕攥得发皱,丝线深深嵌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也浑然不觉。

会杀人?

这三个字像淬了冰的石子,狠狠砸进她心湖,激起千层浪。

萧祁佑,你为了那个沈若曦,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薛家大小姐薛明珠喉间发堵,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

是嫉妒沈若曦能让他如此疯魔,还是怨他为了旁人赌上一切?

甚至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若他今日真死在这慈宁宫,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到底是该痛快,

还是该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