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刚回到吴县县衙后宅,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便有刑房 书办急匆匆来报:“启禀老爷!州衙 方才 派人 来递 公文,言道 那 涉案的王半城、李掌柜、赵员外 三人,已 在 刺史府 投案 自首!崔使君 有令,让 我县 即刻 将 一应 案卷、证物、人犯全部 解送 州衙,由 州衙 并案 审理!”
“哦?投案 自首?”凌云冷笑一声,将 手中 茶盏 重重 顿在 桌上,“倒是 会 挑时候!早不 自首,晚不 自首,偏偏 等 本官 掌握了 兵权,要 动真格 时 才 自首?这 分明是那 崔刺史 见 事态 不妙,急忙 将 人 拢到 自己 麾下,想 来个 ‘ 州官 放火 ’,把 案子 搅浑 了事!”
他略一 沉吟,断然 道:“回复 州衙 来人!就说 此案 乃 我县 首发,案情 重大,牵扯 前任 知县 死因,且 关键 人证 物证 俱在 我县!按 《唐律疏议· 断狱律》 ‘ 案发 之地 有司 主审 ’ 之 规定,理当 由 本县 主理!待 本县 审结 上报后,州衙 若 有 异议,可 另行 核查!案卷 证物,暂不 移送!”
“是!老爷!”书办 领命 而去。
次日 一早,吴县 县衙 大门 外的八字墙上,便 贴出 一张 醒目的 大红 告示:
“为 肃清 试场 积弊,端正 士习 事:查 本县三大富商,涉嫌 勾结 蠹吏,诈骗 官帑,逼死 命官,案情 重大,正在 查办。依 制,其 直系 亲属 及 三服 以内 旁系 血亲,一律 暂停 本年 县试 资格,以 观 后效!此布!吴县 正堂 凌 谕。”
此告示 一出,顿时 在 整个 苏州 士林 掀起 轩然大波!这 王、李、赵 三家,乃 苏州 巨富,枝繁叶茂,姻亲 故旧 遍布 全城!其 符合 县试 资格的子弟、姻亲 子弟,何止 百人?如今 被 一纸 告示 全部 剥夺 考试 资格,无异于 断送 了 他们 眼前 的 前程!那些 被 牵连的家族 顿时 炸了锅,纷纷 痛骂 王半城 等人 ‘ 为富不仁 ’、‘ 殃及池鱼 ’,更有 激动者,甚至 围堵 三家 府门 唾骂!而 广大 平民 士子 则 拍手称快,高呼 ‘ 凌青天 ’ 英明!他们 平日 受够了富家 子弟 凭借 财势 垄断 学额的气,如今 见 凌云 出手 整治,无不 欢欣鼓舞!
消息 很快 传到 州衙。崔刺史 闻讯 勃然大怒,立刻 也 命人 在 州衙 门口 张贴 告示,斥责 凌云 ‘ 出身 杂流(非科举正途),不学无术,安能 辨才 取士?实 不配 主持 县试 ’,并 宣布 本年 吴县 县试 改由 州学 教授 主持!
对此,凌云只是 嗤之 以鼻。他 对 前来 请示的教谕 道:“按 《大唐六典· 吏部》,县试 乃 县令 职责 所在,州衙 唯有 监督 之权,并无 直接 干预 之例!他 崔淼 又 不是 提学 御史,手 伸得 也太长了!不必 理会!照常 发布 公告,接受 报名!一切 按 原计划 进行!”
接下 几日,州衙 对 吴县 的 打压 开始 全面 升级。凡是 吴县 上报的各类 公文,无论是 钱粮 奏销、刑名 案件,还是 日常 汇报,州衙 相关 房科 无不 吹毛求疵,不是 ‘ 格式 不符 ’,就是 ‘事理 未清 ’,动辄 打回 重报,甚至 直接 积压 不办。意图 通过 行政 手段,让 凌云 寸步难行。
“好!很好!”凌云接到 又一次 被 驳回的公文后,不怒 反笑,“他 崔淼 既然 先 坏了 规矩,就 别怪 本官 不 讲 情面了!”
他 当即 唤来 户房 经承,下令道:“传 本县 口令!自 即日起,所有 原定 需 ‘ 孝敬 ’ 州衙 各房 的 ‘ 常例 ’ 钱、‘ 部费 ’,一律 停发!一分 一厘 也 不准 再 送往 州衙!”
“啊?老爷!这……这 恐怕……”户房 经承 吓得 脸都 白了。这 ‘常例’乃是 官场 潜规则,虽 不上 台面,却是 维系 上下 级 关系的重要 纽带。一旦 断供,可就 彻底 撕破脸了!
“照 本官 说的 去办!”凌云语气 不容置疑,“所有 责任,本官 一力 承担!”
接着,他 又 亲自 赶往 守备司,对 新任 的 ‘ 缉私突击营 ’ 营尉 周、吴、郑 三人 下令:“点齐 你营 精锐 二百人,全副武装,即刻 开赴 城西 ‘ 贡院 ’!给 本官 将 贡院 内外 全面 ‘ 保护 ’ 起来!没有 本官 手令,任何人 不得 靠近!尤其 是 州衙 的人!若 有人 问起,便说 是 奉 守备司 凌都尉 之命,为 确保 吴县 县试 顺利 举行,特 此 戒严 清场!”
“得令!”三位 营尉 如今 对 凌云 已是 心悦诚服,毫不 犹豫 领命 而去。
很快,二百名 如狼似虎的甲士 便 开进 了 贡院,设置 路障,布下岗哨,将 整个 贡院 围得 水泄不通。
安排 好 这一切,凌云 坐在 签押房内,静待 好戏 开场。
果然,不到 半个 时辰,刺史府 便 派人 气急败坏地赶来 县衙 质问。凌云 只 让 门子 回话:“凌大人 正在 处理 紧急 公务,无暇 接见。贡院 之事,乃 守备司 分内 职责,为确保 科举 重地 安全,请 州衙 谅解。” 直接 吃了 个 闭门羹。
崔刺史 在 州衙 闻报,气得 七窍生烟!他 决定 亲自 去 贡院 看看,他 不信,凌云 敢 连 他 这个 顶头 上司 也 拦在外面!
“备轿!本官 要 亲往 贡院!”崔刺史 怒气冲冲地吩咐 长随。
然而,过了 好 一会儿,长随 才 哭丧着脸回来 禀报:“老…… 老爷!不…… 不好了!轿夫……轿夫 都 被 吴县 衙役 给……给 赶回 家去了!说是……说是 奉了 凌知县 的 命,今日 全城 ‘ 肃清 闲杂人等 ’,所有 非 本县 雇佣的轿行 脚夫,一律 不准 上街 营业!”
“什么?!”崔刺史 简直 不敢相信 自己的耳朵!他 强压 怒火,又 命 道:“去!叫 州衙 的 衙役 来 给 本官 抬轿!”
可是,又 过了 半晌,长随 连滚带爬地又 跑了回来:“老爷!不…… 不行啊!州衙 的 衙役……也……也 都 不见了!厨房 的 伙夫、扫洒的仆役……都……都 跑光了!听 说……听 说 是 吴县 那边 开出 三倍 的 工钱,把 人 全都 临时 雇走了,说 是……要 ‘ 协助 维持 县试 秩序 ’……”
“噗——!”崔刺史 只觉 喉头 一天,一口 老血 险些 喷出!他 扶着 桌子,浑身 发抖!这 凌云,简直 是 个 泼皮 无赖!竟 用 这种 下三滥的手段!
无奈 之下,他 只好 在 几名 贴身 仆从的搀扶下,步行 前往 贡院。一路上,但见 街道 冷清,往日 繁华 的 店铺 也 大多 关门 歇业,显然是 提前 得到了风声。
好不 容易 快 走到 贡院 所在的街口,却 发现 前面 道路 被 挖出 一道 深沟,旁边 立着 一块 木牌,上书 几个 大字:“县试 重地,管道 施工,绕行 恕罪!” 落款 竟是 ‘ 吴县 工房 奉谕 ’!
“凌——云——!”崔刺史 再也 忍不住,发出一声 凄厉的咆哮,眼前 一黑,差点 晕厥 过去!他 身边的仆从 慌忙 将其 扶住。
看着 眼前 这道 明显 是 刚挖 不久的深沟,看着 远处 贡院 门口 那 森严的守卫,崔刺史 心中 涌起 一股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和 冰寒!他 此刻 才 真正 明白,自己 这个 从五品的刺史,在 这个 不 按 常理 出牌、手段 百出、且 背后 站着 他 根本 招惹不起的大人物的七品 县令 面前,竟然 是 如此 的 苍白无力!官大 一级 压死人?那 也得 看 对方 是 谁!如果 对方 是 个 既有 实力、又有 靠山、海 豁得出去的‘ 疯子 ’,那么 官大,有时候** 未必 就 真 的 能 压得 住 官小!
他 失魂落魄地回道 州衙,瘫坐在太师椅上,久久 无言。他知道,自己 这次,恐怕 是 真的 踢到 铁板了。而 更让 他 绝望的是,他 接连 发出的信封 弹劾 凌云 ‘跋扈 不发’的 奏章,如同 石沉大海,朝廷 竟 无 半点 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