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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1937年的日子 > 第2章 铁厂熔火,油脉通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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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铁厂熔火,油脉通疆

北平阅兵的礼炮余音还萦绕在天安门城楼的琉璃瓦上,太原兵工厂的炼钢炉已喷出了更炽烈的火焰。周明站在高达三十米的高炉平台上,扶着烫得能烙熟鸡蛋的栏杆,看着通红的钢水从出铁口倾泻而下——那金色的洪流裹挟着火星,像一条挣脱束缚的火龙,在渣场上砸出成片的火雨,映得他脸上的汗珠都泛着金红的光。

“周工!铬镍合金配比成了!”技术员小张举着化验单疯跑上来,工装裤膝盖处磨出了破洞,沾满黑灰的脸上溅着几滴钢水烫出的白痕,声音因激动而发颤,“第三十七次试验,终于达到设计标准!抗拉强度、冲击韧性、高温稳定性,全过了!能扛住152毫米炮的膛压了!”

周明一把抢过化验单,指腹划过“抗拉强度1200mpa”“冲击功85J”的字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猛地转过身,对着脚下沸腾的熔炉大喊:“开轧!现在就开轧!让轧钢车间准备!”

平台下的工人们听见吼声,瞬间炸开了锅。负责天车的老王扯开嗓子应:“收到!这就吊钢坯!”烧炉的师傅往炉膛里又添了一铲煤,火苗“轰”地蹿起半米高;连角落里修工具的老焊工都直起腰,摸出焊枪往手心敲了敲——这锅钢,他们熬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前,他们拆解日军遗留的150毫米重炮时,发现炮管内壁的合金层像鱼鳞般剥落,那是被膛压反复冲击的痕迹。周明当时就拍了桌子:“咱造的炮,必须比这结实三倍!”可谈何容易?从逆向测绘合金成分开始,他们就踩进了泥潭——日军的合金配方里掺着稀土,而国内的矿脉还没探明;熔炉温度不够,烧普通煤只能到1500c,离炼特种钢差着两百度;最要命的是,没人知道铬镍元素的最佳配比,只能一勺勺试,一炉炉烧。

“周工,您看这钢坯!”小张的喊声把周明拽回现实。天车吊着通红的钢坯缓缓移动,那钢坯足有成年人胳膊粗,表面泛着均匀的樱桃红,没有一丝气孔。周明盯着钢坯被送进轧机,巨大的轧辊像两只铁碾子,缓缓压在钢坯上。只听“咯吱——”一声刺耳的金属呻吟,钢坯在重压下一点点延展,从胳膊粗变成手腕宽,再变成巴掌厚的钢板,边缘的毛刺被轧得整整齐齐。

“停!”周明突然喊。轧机应声停下,他顺着铁梯爬到轧机旁,掏出游标卡尺卡在钢板上,眼睛几乎贴在刻度上。周围的工人都屏住了呼吸,连熔炉的轰鸣似乎都轻了些。“120毫米厚,误差0.2毫米。”周明直起身,突然对着车间大吼,“合格!送炮管车间!”

“好——!”工人们的欢呼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有人从工具箱里摸出个军用水壶,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酒液顺着下巴流进领口,激得他打了个哆嗦:“这是我儿子满月时剩的,就等今天了!”周明也被感染了,抢过水壶猛灌了一大口,二锅头的辣劲从喉咙烧到胃里,却让他浑身的力气都涌了上来。

这时,通信兵挤过人群,手里的电报在风中猎猎作响:“周工!北平急电!李司令让咱赶制二十门152重炮,说是东北边境要用,下个月就得交货!”

周明把电报往工装口袋里一塞,拍了拍小张的肩膀:“带三个组,通宵盯着轧机,按这个标准出坯料,一寸都不能差!”他又转向调度员,“通知锻造车间,把水压机预热,明早六点,第一根炮管坯料必须上砧!”说完,他抓起安全帽往头上一扣,顺着铁梯就往下跑,“我去看看穿甲弹的弹头坯料,正好试试这钢的硬度!”

穿甲弹车间里,技术员正用砂轮打磨试块。周明抢过试块,往硬度计上一放,指针“唰”地弹到hRc62——这硬度,足以在百米内击穿80毫米厚的均质钢甲。“就用这个!”他在图纸上重重画了个圈,“把弹头锥度改大两度,让它更尖,穿透力再提三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哨声突然划破厂区——是油区的紧急信号,三短一长,代表输油系统出了故障。周明心里咯噔一下,抓起电台话筒就喊:“东营油田!东营油田!听到请回答!”

东营油田的抽油机集体“哑火”了。石老根踩着沾满原油的胶鞋,在井场里疯跑,他那顶戴了十年的旧安全帽被风吹掉,露出谢顶的脑袋,在太阳下泛着油光。“咋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儿一早全停了!”他踹了脚抽油机底座,那铁家伙纹丝不动,只有“磕头”臂耷拉着,像群泄了气的骆驼。

技术员小吴趴在控制柜里,满头大汗地排查线路:“石师傅,不是机械故障!是输油泵的电机烧了!北平阅兵用了太多电,电网负荷崩了,咱这偏远地区先被拉了闸!”

“扯淡!”石老根一把揪出小吴,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兵工厂等着油炼炮钢,坦克团等着油开赴边境,能说停就停?给北平发电报!让他们把电给老子送过来!”

电台里全是杂音,根本叫不通。石老根急得直转圈,突然看到远处的油罐区——那里有台备用的柴油发电机,是上个月从日军仓库里拖回来的,一直没修。“小吴!带俩人,把那发电机拆了修!就算用柴油烧,也得让抽油机转起来!”

一群人扑向发电机。零件锈得粘在一起,他们就用煤油泡;皮带断了,就把两条旧皮带接起来;缺个齿轮,石老根让人从报废抽油机上拆了个差不多的,用锉刀一点点锉到能咬合。太阳爬到头顶时,发电机终于“突突”地转了起来,虽然声音跟哮喘病人似的,却足够带动两台输油泵。

“先开1号、3号井!”石老根对着对讲机喊,眼睛死死盯着抽油机。当“磕头”臂缓缓抬起,又重重落下,黑色的原油顺着管道流进油罐时,他突然蹲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手抖得半天摸不出火柴——这口油,关系着太原兵工厂的熔炉,关系着前线坦克的油箱,关系着周明他们正在造的重炮。

就在这时,电台突然响了,是北平的回电,带着李明远的吼声:“让电厂优先保油田!北平城里的路灯停一半,工厂错开用电高峰,就是点蜡烛,也得让东营的泵转起来!”

石老根对着电台骂:“早该如此!”骂完却抹了把脸,对着刚启动的抽油机嘿嘿笑——他仿佛能看到,这些黑金子顺着管道流进炼钢厂,变成通红的钢水,再变成能打穿坦克的炮弹。

下午三点,华北电网恢复了供电。二十台抽油机同时启动,“磕头”声在油田连成一片,像首粗狂的歌。油罐车排成长龙,沿着新修的公路往北平、往太原、往东北边境开。押车的战士小李坐在驾驶室里,数着路边的里程碑,突然拍了拍司机老王的胳膊:“师傅,你看那是啥?”

老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戈壁滩上插着一排排红色测量旗,穿着蓝工装的工人正用铁锹挖沟,沟里已经铺了段黑色的管道。“那是修输油管的队伍,”老王嘬了口烟,烟圈在风里打着旋,“李司令说了,这油管要从东营一直铺到东北,铺到蒙古边境,铺到所有有咱军队的地方。到时候不用油罐车,一拧阀门,油就自己跑过去了。”

小李扒着车窗往外看,油罐车的影子在戈壁上拉得很长,像条黑色的长龙。“师傅,咱这一车能供三辆坦克跑一天吧?”他数着车队,“这一队有三十辆,就是九十辆……等输油管铺好了,是不是就能供更多坦克?”

“不止坦克,”老王指了指远处的铁路,“看见没?那是运炮管的专列,周工他们造的重炮,没咱这油烧的钢,可造不出来。”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了吗?东北那边不太平,白熊国的兵在江对面演习呢,咱的重炮得赶紧送过去,不然睡不安稳。”

话音未落,电台里突然传来一阵杂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枪声。小李瞬间攥紧了胸前的步枪:“咋回事?”

是前锋护送小队的呼叫:“前方五公里,发现溃散的日军残部,正在抢劫 villages(村庄)!请求支援!”

老王猛地踩下油门,油罐车像头愤怒的铁牛冲向前方。小李打开车门,对着后面的车队喊:“抄家伙!保护油管!”

车队里立刻响起拉动枪栓的声音,有的战士爬上油罐顶,有的扒着车窗,步枪的准星对准了前方扬起的烟尘。小李看着远处村庄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些杂碎坏了大事,绝不能让输往兵工厂的油断了线。

此时的太原兵工厂,152重炮的第一根炮管正在镗床上旋转。周明趴在操作台旁,盯着镗刀在炮管内壁刻出螺旋状的膛线,每一道都要精确到0.1毫米。镗床的嗡鸣声里,他仿佛听到了东营油田的抽油声,听到了油罐车的引擎声,听到了前线坦克的履带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首正在崛起的歌。

“周工,北平又来电了!”小张跑过来,手里的电报还带着油墨香,“李司令说,东北的弟兄等着用炮敲掉鬼子剩下的碉堡,让咱加把劲!”

周明没抬头,只是把镗刀的进给量再调小了半格:“告诉李司令,月底前,二十门炮准时上火车。”他看着炮管内壁泛出的金属光泽,突然笑了——这光泽里,有石老根他们的汗,有小李他们的枪,有无数中国人的盼。

夜色降临时,太原兵工厂的炉火映红了半个天空。熔炉的轰鸣声、轧机的碾压声、镗床的切削声,在山谷里回荡,像头苏醒的巨兽在咆哮。周明站在原料场,看着刚从东营运来的原油罐,突然想起石老根在电台里说的话:“油脉通了,钢脉就活了;钢脉活了,咱的腰杆子就硬了。”

他掏出笔记本,在扉页上写下:“七月五日,152重炮炮管坯料合格。输油管铺设进度:东营至张家口段完成30%。”写完,他抬头望向东北方向,那里的夜空正被炮火映亮,而他们正在用钢与火,为这片土地铸造新的铠甲。

远处的铁路上,载着炮管坯料的列车鸣笛启程,车头的灯光刺破暮色,像道倔强的光,照亮了通往边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