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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呼唤如三只无形巨手,以截然不同的力量撕扯着林蔷薇的意识边缘,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撕成碎片。母亲泣血的哀泣、胚胎绝望的悲鸣、冰冷意志无情的审视——这三股源自不同维度的精神飓风在她灵魂旷野上激烈对撞,掀起思维的狂澜。她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倒在地,仅存的几具铂金骸骨机械移动,在她周围构成一道稀薄而脆弱的环形防线,它们眼眶中幽蓝的魂火在磅礴能量压迫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如暴风雨中即将熄灭的残灯。

不能在这里倒下。绝不能。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那尖锐的痛楚如冰锥,刺穿混乱思绪,强行将几乎涣散的精神重新凝聚、收束。她放弃去“听”清、分辨那些混杂刺耳的呼唤,而是将全部残存心神、所有残存感知力,如暴风中强行收束的探照灯光柱,不顾一切地聚焦于一点——那一切呼唤最本质、最黑暗的源头。

就在她精神高度集中、达到某种临界点的刹那——

左胸深处,那颗属于顾夜寒的、与她生命紧密相连却又时刻承受折磨的机械心脏,猛地、剧烈地一颤!这不是之前能量冲突导致的紊乱杂音,而是一种奇异的、深沉的、仿佛被某个远超出理解的宏大存在所牵引、所唤起的共鸣!一种频率上的呼应,带着悲鸣般的震颤。

与此同时,她左臂上那暗红如凝血与铂金冷光交织、不断扭曲脉动的锈蚀纹路,也仿佛被这共鸣激活,显露出某种更深层、此前一直蛰伏的特性。它不再仅是带来破坏与死亡的力量,也不再仅是操控骸骨的媒介,此刻它更像一根被无形巨手拨动的、紧绷的琴弦,与远方那庞大“音源”产生了某种超越物理规则的、难以言喻的共振!

机械心与锈蚀之力,这两个分别承载挚爱牺牲与自身诅咒的异物,在此刻,仿佛成为两个极其特殊且敏感的能量“接收器”与“放大器”,强行将她那属于人类的、有限的感官知觉,提升、撕裂、拓展到一个前所未有的、近乎神只视角的维度。

她的“视野”——若这还能称之为视野的话——瞬间穿透眼前粘稠如胶质的能量雾霭,穿透扭曲蠕动的腔体生物壁膜,穿透层层叠叠、常人无法理解的空间褶皱,如被投入水中的石子,猛地、毫无缓冲地“撞”入井底那最深、最暗、也是能量最为狂暴磅礴的核心区域!

她“看”到了。

那是一个……远远超出人类语言描述能力的、令人本能战栗的庞大存在。

它并非由岩石或金属构成的传统物质形态,更像一个巨大到无法估量的、由极度凝聚且高度活跃的纯粹生物能量构成的聚合体。其轮廓不断变化,时而如一个在虚空中疯狂搏动、变形、涨缩的黑暗心脏,时而又像一团在自我吞噬和孕育中循环的、蕴含无限可能性(或毁灭性)的黑暗太阳。它周身散发幽深、邪异的光芒,那光芒并非为了照亮,而是一种贪婪的吞噬,仿佛连空间本身、连光线都无法从其表面逃逸,被无情吸入那永恒的黑暗之中。无数粗壮如巨蟒、流淌着幽蓝色刺目能量的“脐带”管道,如活体血管网络般,从四面八方井壁深处延伸出来,痉挛般地搏动着,汇入这聚合体基座,为其输送着似乎源源不绝的、萃取自不知何处的生命养料。

它就是起源之井的力量核心!是圣殿那冰冷科技与残酷进化的终极源头,也是那无处不在的、非人意志的具象化载体!——圣殿之蛇的本体,或者说,是其在能量维度上的显化!

然而,让林蔷薇心神剧震、几乎魂飞魄散、意识几乎瞬间崩解的,并非这能量聚合体本身那令人窒息的恐怖与庞大。

而是在那磅礴、邪恶、如宇宙风暴般咆哮的能量波动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被完全淹没、却又如用滚烫烙铁直接印在她灵魂上般清晰无比的……

心跳信号。

砰咚……

砰咚……

那心跳的频率,那独特的搏动节奏,她曾在无数安宁夜晚,依偎在母亲温暖怀中安然入睡时,于半梦半醒间倾听过;她曾在那冰冷刺骨的维生罐外,隔着厚重玻璃,徒劳伸手,试图捕捉、感受过。

是母亲林星月的心跳!

但这熟悉到令她心碎的心跳,此刻,正与那巨大、邪恶能量聚合体自身的搏动,保持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分毫不差的、完全同步的频率!

母亲那微弱却顽强的心跳,仿佛被无形的、最残酷的枷锁强行捆绑、焊接、镶嵌在那邪恶能量源的核心搏动节拍上。她的生命气息,她的意识残响,并非仅被囚禁在核心附近,而是……已然成为那核心结构本身的一部分!就像一个精密而邪恶的仪器中,那个不可或缺、但也最易被牺牲和替换的核心组件,或者说,一个被强行连接、其生命能量被不断抽取、用以维系这庞大恐怖存在某种特定运行状态的……“活体电池”!

拯救母亲,不再仅是将她从某个物理囚笼中带离,而是要……将她从这个邪恶的、贪婪吞噬一切的恐怖能量源头最深处,硬生生地、完整地剥离出来!

这认知带来的冲击,如亿万伏特电流瞬间贯穿她的灵魂,远比任何物理性攻击都更致命,更令人绝望。

仿佛是感应到这终极真相的揭露,她左臂皮肤之下,那代表自身“刑期”的结晶化脉络,如被核心能量场的近距离存在彻底激活、点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亮度疯狂闪烁、蔓延!那感觉,就像一个无形的、决定她生死的倒计时沙漏被某种存在猛地拿起,剧烈摇晃,沙粒坠落的速度骤然快了数倍!死亡的阴影,带着冰冷吐息,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迫在眉睫地笼罩在她头顶,勒紧她的脖颈。

要么,在自身被彻底结晶化、沦为另一具铂金雕像之前,冲进去,完成那近乎不可能的、奇迹般的剥离与拯救。

要么,就和母亲一起,被这口深不见底的井,被这所谓的“起源”,彻底地吞噬、同化、湮灭,成为这巨大能量聚合体中两个微不足道的、失去自我的组成部分,或者,成为其脚下无边骸骨坟场上,两具新添的、闪烁铂金色泽的枯骨。

没有第三条路。没有侥幸,没有退路,没有中间选项。

个人救母的执念,与摧毁这邪恶源头的、关乎无数生命命运的终极使命,在此刻,被命运那残酷无情的手,死死地、不容反抗地捆绑在一起,化作一座无形却重逾山岳的十字架,压在她早已不堪重负、遍布裂痕的肩头。

林蔷薇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仿佛这简单动作耗尽了她全部力气。她的目光穿过虚空中无形的障碍,死死望向那能量波动如宇宙怒潮般汹涌澎湃的核心方向。眼中之前所有的迷茫、痛苦、挣扎与恐惧,如被投入炼狱熔炉,经受极致煅烧与淬炼,最终,所有杂质被焚毁,沉淀下来的,是一种剔除了所有侥幸与软弱的、极致痛苦后的、冰冷的决绝。

她知道了目标。那目标如此清晰,又如此残酷。

也知道了代价。那代价如此沉重,很可能是她的一切。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

向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