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箱阵法”的成功,为安澜城赢得了一段难得的喘息之机。
在随后的日子里,其他几处城门也陆续迎来了几波或大或小的尸潮试探,但都无一例外的重蹈覆辙,成为了铁箱中的灰烬与晶核。
高效的清理方式大大减轻了守军的压力和伤亡,城内原本弥漫的紧张恐慌气氛逐渐消散,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某种有条不紊的平静轨道上。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暖橘。
顾南笙与萧则并肩立于修复一新的东门城头,眺望着不远处那片被多次蹂躏过的城市废土。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灼热退去后的凉意,也带来了泥土和隐约焦糊的气味。
城墙上,巡逻队员的脚步沉稳有力;城内,隐约传来炊烟和市集的嘈杂人声。这一切,仿佛都与末世格格不入,透着一股虚幻的安稳。
萧则侧过头,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顾南笙。夕阳的余晖勾勒着顾南笙略显消瘦的侧脸,他深邃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要穿透那片逐渐浓重的暮色。
“在想什么?”萧则开口,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平稳,但细听之下,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顾南笙没有立刻回答,良久,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融进风里:
“成功的太顺利了。”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墙砖,“那些东西……如果真的进化出了意识,接连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会就此偃旗息鼓?”
他转过头,看向萧则,眼中没有丝毫胜利后的喜悦,反而沉淀着化不开的凝重:
“我有种预感,眼下这安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且我觉得它们的目标不是毁灭那么简单。”
萧则闻言,坚毅的面容上也掠过同样的阴霾。他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城外那些曾埋葬无数丧尸的焦土,沉声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它们像是在积蓄力量,或者在等待什么。”他握紧了拳,骨节微微发白,语气变得无比坚定:“我会再加派人手,日夜轮值,扩大巡逻范围。她不在,我们更要守好这个家,等她回来。”
顾南笙听着萧则的话,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片被暮色吞噬的荒野,却没有再言语。他只是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神却比刚才更加沉郁了几分。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两个月,安澜城在“铁箱阵法”的庇护下,竟奇迹般地与尸潮维持着某种脆弱的平衡。
这两个月里,萧则曾出去过三次。尸潮不间断的袭扰下,所有基地的防御压力陡增。
第一次是运送物资。灯塔基地发了求救信号,他们的净水系统崩溃了。萧则独自去了一趟,给舅舅的储物袋里装满了应急物资,还有周淼从地下暗河里分装出来的清水和穆易培育的耐旱作物种子。回来时面色十分凝重。
“外面已经有人开始吃土了。”萧则汇报时正在擦拭裁决之剑,剑身上沾染的污血在光系灵力冲刷下滋滋蒸发,“不是比喻。是真的把观音土混着树皮煮成糊。”
顾南笙在沙盘上标出一个红点:“东边七十公里那个小型避难所,上周还有生命信号。昨天侦察队回报,只剩一地白骨——不是丧尸干的,骨头上没有齿痕,只有剔肉刀留下的划痕。”
会议室里沉默了很久。
第二次是联合清剿。一群体型大如牛犊、甲壳能弹开普通子弹的变异甲虫占据了通往西部矿区的要道。磐石和游隼跟着去了,带回三具虫尸样本,还有矿区内二十七名幸存矿工。
“它们在筑巢。”穆易解剖完虫尸后在简报会上说,手里镊子夹着一块泛着金属光泽的甲壳碎片,“甲壳成分含灵铁矿的微量残留。这些虫子……可能在主动吞噬富含灵气的矿物。”
乔厉当时靠在门框上抛着匕首,闻言嗤笑:“所以?咱们要跟虫子抢矿?”
“如果虫子继续进化,迟早会。”穆易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或者更糟——如果有人或什么东西,在引导它们这么干。”
第三次就在五天前。萧则本不必亲自去,但翌日基地传来紧急通讯:他们的北墙被一群会钻地的丧尸挖塌了三十米缺口。
那场战斗打了整整一夜。萧则第一次在实战中完全释放踏入炼虚期后的力量,裁决之剑不再是单纯的武器,而是他肢体的延伸。光与暗的灵力不再交替使用,而是在剑身内达成诡异的平衡:剑锋挥过,一半普通丧尸被圣洁的白光净化成飞灰,另一半则被纯粹的黑暗吞噬、湮灭。
回来时他脸色苍白,灵力透支,但眼睛亮得吓人。
“炼虚和化神,是天壤之别。”他盘坐在秘境湖边调息时对顾南笙说,“灵力不是‘量’的变化,是‘质’的飞跃。我现在能看见……能量的流动轨迹。好像明白姝姝为何如此执着于飞升了。”
顾南笙点点头,没说话。他三个月前就自行突破了,比萧则更清楚那种感觉:世界在你眼中被解构成线条与光点,每一个生命都是燃烧的烛火,每一次攻击都是能量的涟漪。
但他没说出口的是——看得越清楚,越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正在死去。
灵气的复苏微弱如风中残烛,而某种更深邃的黑暗,正从大地深处、从天空尽头、从每一个腐烂的躯壳里渗出,试图掐灭最后的光。
安澜城的防御体系在顾南笙的统筹下愈发完善,虞姝留下的符文铁箱静静矗立在三门,成为所有人心中的定心丸。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谢知远总会对着虞姝时常打坐的生命之树下唉声叹气。
萧则会回到自己识海中的星空下回味。
穆易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科研中,他想早日结束这末日,专心修炼,与虞姝长相厮守。
顾南笙则会站在鼓楼顶端,望着星空发呆,眼底藏着无人察觉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