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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五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铃声清脆而固执,在冬日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响亮。

詹晓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在铃声第二次响起前按下了止闹钮。

屋里还是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一点朦胧的晨光。被窝里温暖如春,刘小惠在他怀里动了动,发出一声慵懒的嘤咛。

“该起了。”詹晓阳轻声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刘小惠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却没有动弹,反而更往他怀里缩了缩。她的头发散在枕头上,有几缕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

詹晓阳就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微微嘟着,像个孩子。他忍不住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惠儿,我自己去见黄爸爸就行,”他低声说,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发丝,“外面冷,你就被窝里等着吧。”

刘小惠这才缓缓睁开眼睛。黑暗中,她的眸子像两汪深潭,映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她摇摇头,声音还带着睡意,却很坚定:“我跟你一起去,也想见见黄爸爸。”

“可是外面很冷……”

“冷就多穿点。”刘小惠已经坐起身,摸索着披上外套,“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再说,黄爸爸对咱们这么好,我也该当面谢谢他。”

詹晓阳知道她说“不放心”是什么意思。昨晚她做的那个梦,虽然没细说,但他能感觉到她心里那点不安。

她需要时刻确认他在身边,需要和他一起面对每一件事,哪怕是这么简单的会面。

他心里一软,不再坚持:“那快穿衣服,别冻着。”

两人没时间洗漱,匆匆穿上最厚的衣服,但今天实在太冷,他们又围了围巾,戴了手套,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腊月的清晨,天还没亮透。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户早起的人家窗口透出昏黄的灯光。

“真冷。”刘小惠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只露出眼睛。

詹晓阳握住她的手,塞进自己衣兜里。两人的手在衣兜里交握着,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南春桥早市已经开始热闹了。还没走到近前,就听见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詹晓阳拉着刘小惠,熟门熟路地穿过拥挤的人群,往禽类区走去。远远地,就看见黄爸爸那辆熟悉的摩托车停在一个摊位前,几个人正在忙碌地卸货。

黄爸爸背对着他们,正从摩托车后座的铁架上往下搬鹅肉。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外面套了件军绿色的棉背心,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帽,耳朵冻得通红。

动作麻利而熟练,一只只的大狮头鹅肉在他手里轻飘飘的,稳稳地放在摊位的案板上。

旁边是陈姨的摊点,陈姨正拿着账本核对数量;另一边是许老板的摊子,许老板在过秤。几个人配合默契,显然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流程。

“黄叔。”詹晓阳走近,叫了一声。

黄爸爸回过头,看到他们,冻得发红的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来啦?这么早,冷不冷?”

“还好,”詹晓阳说着,目光落在那些鹅肉上。案板上已经堆了十几扇,油光发亮,卤香扑鼻。“您更早,这都送完几家了?”

“第三家,”黄爸爸擦了擦手,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弥漫,“今天要送二百多只,得起大早。朝彬,把那边那筐搬过来!”

他朝旁边喊了一声,詹晓阳这才注意到,黄朝彬也在,正蹲在一个竹筐边整理着什么。听到父亲喊,他应了一声,搬起竹筐走过来。

看到詹晓阳和刘小惠,黄朝彬眼睛一亮,腾出一只手用力拍了拍詹晓阳的肩膀:“阳哥!小惠姐!这么早!”

他这一拍力道不小,詹晓阳被拍得晃了一下,刘小惠也吓了一跳。黄朝彬还是那副活泼的样子,穿着件厚外套,围着条灰围巾,脸冻得红扑扑的,但精神头十足。

“你小子,力气见长啊。”

詹晓阳笑着捶了他一拳。

“那是,天天搬鹅肉,练出来了!”黄朝彬得意地说,把竹筐放下。

里面是包装好的卤味——鹅翅、鹅掌、鹅胗,都用真空包装得整整齐齐。

他指了指旁边另一辆摩托车——那是他平时骑的,后座捆着两个大纸箱,用麻绳绑得结实实。“喏,我爸他们给你安排的,过年用的鹅肉和一些年货。”

詹晓阳看过去,那两个纸箱不小,摞在一起有半人高。他愣了愣:“这么多?”

“不多不多,”黄朝彬摆摆手,伸出手,“钥匙给我,我直接给你送屋里去,省得你们提。你俩跟我爸说话。”

刘小惠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解下小屋的钥匙,递给黄朝彬。黄朝彬接过,朝她咧嘴一笑:“小惠姐放心,保证送到,一样不少!”

说着,他利索地把两个大纸箱从摩托车上解下来,一手一个提着,居然不怎么费劲的样子。这小子确实壮实了不少,詹晓阳想。

“慢点,别摔了。”黄爸爸叮嘱了一句。

“知道啦!”黄朝彬应着,已经提着箱子往市场外走了。那两个箱子看着不轻,但他脚步稳当,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黄爸爸这才转过身,摘下手套,他把手套塞进裤兜,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

“黄叔,”詹晓阳开口,语气诚恳,“今年又整这么多鹅肉和年货,您太有心了,谢谢。”

刘小惠也跟着说,声音轻柔:“谢谢叔。”

“一家人,不用客套。”黄爸爸说得很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詹晓阳。

詹晓阳接过,入手沉甸甸的。他不用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厚度、手感,都太熟悉了——是钱,而且不少。

“黄叔,这……”他拿着信封,有些无措。

“这是一万块,你拿着,过年时可用。”黄爸爸说得轻描淡写的。

“黄叔,真的不用,”他试图把信封递回去,“我今年赚了不少,不缺钱用。您刚盖了新房,还要备货,正是用钱的时候……”

“拿着。”黄爸爸按住他的手,语气不容拒绝。他的手粗糙,长满老茧,但温暖有力。“晓阳,你拿着备用,过完年后到时我们再来结算。”

他顿了顿,看着詹晓阳,眼神里有长辈的慈爱,也有过来人的感慨:“我还是这话,要不是你,叔这家现在还不知道啥样。别说盖新房了,能过小日子就不错。你给我们指的路,帮我们开的渠道,这份情,叔记一辈子。”

“可那是我应该做的……”詹晓阳声音有些哽咽。

“没有啥应该不应该,”黄爸爸摇头,“你帮了叔,叔记你的好。这钱,你拿着,过年给家里老人包红包,置办年货,或者存着以后用,都行。别推,推了叔不高兴。”

话说到这份上,詹晓阳知道再推辞就生分了。他握紧信封,那厚厚的触感透过手套传到掌心,沉甸甸的,是黄爸爸朴实而厚重的情谊。

“谢谢叔。”他最终说,声音有些颤抖。

刘小惠站在他身边,也轻声说:“谢谢叔。”

“这就对了。”黄爸爸脸上露出笑容,那笑容在冻红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暖。他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快亮了。

“明天你们一路顺风,”他拍拍詹晓阳的肩膀,“到家后给我来电话报个平安。”

“好,一定打。”詹晓阳点头。

“我要赶着去送鹅肉了,”黄爸爸重新戴上手套,“好几个摊点等着。其他的,等开年后我们见面再细聊。”

他顿了顿,看着两个年轻人,眼神里有长辈的叮嘱:“路上小心,回到家,代我向你们父母问好。”

“知道了,叔。”詹晓阳应着,“您也注意安全,路上车多。”

“放心,叔跑熟了的。”黄爸爸说着,已经跨上摩托车。陈姨和许老板那边也卸完货了,正等着他出发。

这时候,黄朝彬也回来了,手里拿着钥匙。他把钥匙抛给詹晓阳,詹晓阳稳稳接住。

“送到了?”黄爸爸问。

“送到了,就放屋里地上。”黄朝彬拍拍手上的灰,朝詹晓阳和刘小惠咧嘴笑,“明天一路顺风!节后见!”

“节后见。”詹晓阳也笑。

黄朝彬冲他们挥挥手,跳上自己的摩托车,发动引擎。黄爸爸也发动了车子,朝他们点点头,父子俩一前一后,慢慢地驶出市场,消失在街道尽头。

摩托车的尾灯在晨雾中渐渐模糊,最后看不见了。

他手里还握着那个厚厚的信封,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刘小惠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回吧?”

詹晓阳回过神,点点头,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揣进贴身的内袋。他重新握住刘小惠的手,两人转身,快步往小屋走。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大亮了。街边的店铺陆续开门,早点摊的蒸汽在冷空气中升腾,行人也多了起来。但两人都没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詹晓阳想着黄爸爸。那个朴实的农家汉子,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他的感恩。

一万块钱,不知道要宰多少只鹅,拔多少鹅毛,熬多少个夜才能挣来。可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给了,仿佛给的只是一篮鸡蛋,几斤猪肉。

这份情,太厚重。他得记着,得还。

刘小惠则在想别的事。她想起刚才黄爸爸说“一家人,不用客套”时的自然,想起黄朝彬搬年货时的利索,想起詹晓阳接过信封时微颤的手。

这些细节,像一块块拼图,在她心里拼出一个完整的画面——詹晓阳用他的真诚和能力,赢得了这些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的真心相待。

这让她心里那点不安,又消散了一些。一个人能被这么多人真心对待,说明他值得。

而能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接受这些善意,是她刘小惠的福分。

回到小屋,推开门,两人都愣了一下。

地上整整齐齐地放着黄朝彬送来的那两个大纸箱,已经拆开了。里面满满当当,塞得严严实实。

最上面是几只真空包装的狮头鹅——完整的,油光发亮,隔着包装袋都能闻到卤香。每只都有十七八斤重,一共四只,用红绳系着,系成喜庆的结。

下面是各种肉丸:牛肉丸、猪肉丸、鱼丸、虾丸,分门别类装在食品袋里,鼓鼓囊囊的,看着就有分量。还有几包潮汕特色的肉卷、肉饼,都是真空包装,保存得久。

旁边还有几个小点的袋子,詹晓阳打开一看,是干货:香菇、木耳、黄花菜、紫菜,都是上等货。

“这么多,”刘小惠喃喃道,蹲下身,拿起一包牛肉丸。丸子饱满圆润,隔着袋子都能感觉到弹性。“这得吃到什么时候?”

詹晓阳也蹲下,看着这满地的年货,心里又被暖了一下。黄家父子这是把能想到的、能给的,都给他们备齐了。

“黄叔这是把咱们当自家孩子了,”他轻声说,“怕咱们在外面过年吃不好,把能给的都给了。”

刘小惠点点头,眼睛有点湿润。她想起自己家,虽然不富裕,但父母也是这样,有什么好的都紧着孩子。这种毫无保留的给予,是最朴素的,也是最珍贵的爱。

两人就这样蹲在年货前,看了好一会儿。

“还早,”刘小惠终于站起身,拍了拍手,“补个觉吧,等醒后再来收拾。”

詹晓阳看看时间,还不到七点。他们起得太早,又走了这么一趟,确实有些困倦。他点点头:“好,补个觉。”

两人简单洗了脸,脱了厚外套,重新钻进被窝。被窝里还残留着之前的温暖,两人自然地靠在一起,像两株依偎的植物。

刘小惠在詹晓阳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詹晓阳搂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闻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

詹晓阳闭上眼,却没有立刻睡着。他在想,重生回来这一年半,他改变了黄家的命运,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在沉入梦乡的前一刻,詹晓阳收紧手臂,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有她在,有这些真心待他的人,这一世,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