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上古神药。”
他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生机,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叹,目光再次落在姜润月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小丫头,你可知自己献出的,不仅仅是百年寿元,更是一份……重塑朕部分本源的道基?”
姜润月压下心中的波澜,微微躬身:“晚辈只知陛下安好,华夏国运多一分保障。些许损耗能换得陛下百年鼎盛,于大局而言,值得。”
年轻帝王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极淡、却足以让天地失色的笑意。
“好一个‘于大局而言,值得’。”
他缓缓从悬浮状态落下,双足踏在金色的龙脉云气上,如同踏在坚实的王座上。
他向前走了两步,离姜润月更近一些,那股君临天下的压迫感更为强烈。
但其中却少了许多之前的排斥与冰冷,多了几分……平等的审视?
“姜润月……镇国司,神威柱国。”
他重复着姜润月的身份,目光如电,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身负上古神药,疑似古之神器道韵,还有连朕都难以窥破的深厚因果,却甘愿为凡间王朝、为亿万生灵,损耗自身道基。”
“你的道心,朕看到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认可,一种超越了时代隔阂的认同。
“现在,”
他袖袍一挥,周身龙气氤氲,冕旒轻摇,重又恢复了千古一帝的绝对威严。
“告诉朕,你所知的‘幽冥开、血月现’之劫,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这方天地,又将面临怎样的敌人?”
面对祖龙——此刻已是年轻帝王形态的嬴政——那锐利如实质的询问。
姜润月心神凛然,知道这是获取关键信息与支持的核心时刻。
她收敛气息,将自身所知、所感,关于那场迫近大劫的情报,以一种清晰、客观且带着紧迫感的方式,娓娓道来。
“陛下,”
姜润月声音沉静,却字字千钧。
“血月现、幽冥开之谶,并非空穴来风。近年以来,多方迹象表明,此预言正在逐步应验。”
她首先指向脚下这片土地的阴影之处:“首当其冲的,便是位于雒阳北邙山的北邙鬼域。”
“此地乃自古以来的极阴之地,葬有无数王侯将相,阴气怨气积聚千年。”
“近年来,鬼域核心躁动不安,阴气泄露频发,盘踞其中的鬼帝李重光,其气息日益庞大强盛,已隐隐有突破鬼域界限、染指阳世之兆。”
“镇国司虽已加派人手镇压,由天琊仙子陆雪琪亲自坐镇监视,但其势已成,如堰塞湖将溢,恐非长久之计。”
嬴政静听,冕旒下的目光幽深,看不出喜怒,但周身流转的龙气却微微加速,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
北邙鬼域他自然知晓,那是他大秦东出之路上的重要地标,也曾是古战场。
姜润月继续道:“然而祸患远不止于此。根据监天司多年观测与推演,怀疑北邙鬼域之异动,仅是冰山一角。”
“据我所了解,整个鬼域共有五座之多,北邙鬼域只是中央鬼域,其东还有一座东方鬼域,又名黄泉鬼域,鬼帝天照同样实力强悍,丝毫不属于李重光。”
“还有南北西三座鬼域,晚辈虽然未曾深入调查,但其内沉眠着难以想象的古老鬼雄、甚至是被放逐的幽冥神只。”
“若鬼域一旦全部洞开,涌出的将非寻常阴魂,而是足以倾覆人间的幽冥大军。”
听到这里,嬴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统一六国,书同文,车同轨,亦曾搜集天下秘辛,对神鬼传说并非一无所知。
那些涉及到的,是比凡间征战更为古老和恐怖的力量。
“当然,这只是内患?”
姜润月话锋一转,目光仿佛穿透了陵寝,望向了遥远的两方。
“外忧亦不容小觑。随着天地规则异动,西方诸多神系冥界权柄,亦在逐渐复苏、增强。”
她详细列举:“北欧神话中的赫尔海姆,死寂与冰寒之力已开始向中庭(人间)渗透。”
“希腊冥王哈迪斯的信仰虽衰,但其冥界塔耳塔洛斯的封印似有松动迹象,有古老泰坦的怨念逸出。”
“埃及的杜亚特(冥界)奥西里斯已然复苏,其死亡与轮回的法则愈发活跃。”
“更有那基督神系下的地狱,其七宗罪的魔气,近年来在西方大陆肆虐尤甚,已有向东方蔓延之势。”
她最后总结,语气沉重:“陛下,内忧外患,已呈交织之势,鬼域若开,必引动全球幽冥法则共鸣。西方诸冥界恐将趁势而起,或相互征伐,或联手侵吞生灵界。”
“届时绝非一城一地之灾,而是席卷全球的阴阳逆乱、秩序崩塌的万古魔劫!”
“血月恐非天象,而是幽冥之力大盛、侵染人间的最终显化!”
整个龙眠之地,随着姜润月的叙述,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那些只存在于古老卷宗和神话传说中的名号,此刻被一一提及,勾勒出一幅黑暗而绝望的未来图景。
就连四周奔腾不息的龙脉之气,都似乎变得滞涩起来。
嬴政沉默了许久。
他负手而立,仰望着这片由国运显化的混沌“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场即将到来的、波及一切的浩劫。
他看到了他亲手缔造的帝国后裔,在幽冥鬼潮与异域魔神下挣扎哀嚎的景象。
“哼!”
一声冰冷的哼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沉寂。嬴政收回目光,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杀意与睥睨天下的傲然。
“魑魅魍魉,域外邪魔,也敢觊觎朕之江山社稷,祸乱朕之子民!”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一刻,那位扫灭六国、统一天下的千古一帝仿佛彻底归来。
他看向姜润月,目光灼灼:“你既已窥见劫难,更不惜代价为朕续命,想必已有应对之策,或……有所求?”
姜润月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晚辈与镇国司同仁,自当竭尽全力护佑山河。”
“然而劫难规模之大,恐远超当今世间任何一方势力所能独力应对,需整合华夏所有力量,乃至联合一切可联合之势力,方有一线生机。”
“晚辈此次冒死前来,一是恳请陛下,以您的智慧与对天地规则的了解,指点迷津,告知应对此类幽冥大劫,可有何上古遗法或禁忌手段?二是……”
她顿了顿,声音更加凝重:“欲借陛下之威,重聚镇国之气运!”
嬴政眼中精光一闪:“哦?如何借威,如何聚运?”
“九鼎!”
姜润月吐出两个重若山岳的字:“大禹王九鼎,镇守九州气运之神器。”
“若能寻回九鼎,以其为基,布下九鼎镇山河社稷大阵,或可将整个华夏疆域,化为一片人间净土、地上神国,以此结界,抵御幽冥侵蚀,护佑亿兆生灵!”
“九鼎……”嬴政低声重复,眼中闪过追忆与复杂之色。
九鼎,乃夏商周三代传承的镇国神器,象征天命所归。
他统一天下后,曾多方寻找,但九鼎早已失落于历史长河,成为心中一大憾事。
他看向姜润月,目光深邃:“你欲朕助你寻鼎?”
“是!”
姜润月斩钉截铁道:“陛下与国运一体,对九鼎下落,或有所感知。”
“且陛下陵寝汇聚天下气运,或许……其中便藏有线索,甚至……鼎身!”
嬴政闻言,仰天发出一阵长笑,笑声中带着一丝释然与决断:“好,好一个九鼎镇山河社稷!”
“此志方配得上你今日舍精血续命之举,朕虽未得九鼎,实乃平生大憾!”
“然天意如此,让你携仙缘而至,或正是要借你之手,完朕未竟之志!”
他猛然止住笑声,目光如电,直视姜润月:“姜卿,你上前来!”
姜润月依言上前几步。
嬴政抬起右手,并指如剑,点向自己的眉心。
刹那间,他周身龙气沸腾,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璀璨金光的龙形气运被他逼出,在其指尖缠绕凝聚,最终化为一方不过巴掌大小、却重如山岳的玉玺虚影!
玉玺上方,纽交五龙,下方刻有鸟虫篆文,虽为能量体,却散发出统御八荒、号令天下的无上权威!
“此乃传国玉玺之魂印!”
嬴政声音肃穆,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律令之力。
“朕暂借于你,持此印可调动部分华夏国运加持己身,对阴邪幽冥之物有先天克制之效!”
“更关键者,寻鼎途中若遇禹王鼎或其线索,此印可生感应,亦能助你初步沟通、安抚鼎灵!”
说着,那玉玺虚影缓缓飞向姜润月,融入她的眉心识海。
顿时,姜润月感到一股浩瀚、堂皇、正大的力量与自身元神初步结合。
虽不能完全掌控,但已能引动一丝威能,更与脚下这片土地产生了极深层次的联系。
“至于九鼎……”
嬴政收回手,目光扫过这龙眠之地的四周:“朕活着时虽未能集齐,但毕生搜寻亦有所得。”
他袖袍一挥,指向龙脉气海深处几个特定的方位:“朕之陵寝,以水银为江河,亦以地脉精金仿造九州山河地势。”
“那六处龙脉节点最为炽盛之处,便是朕以无上法力,牵引地气,温养多年之所藏!”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六个方位的龙脉之气猛然沸腾起来!
轰隆隆的巨响中,六道粗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之中,六尊造型古朴、三足两耳、遍布神秘山川鸟兽纹路的青铜大鼎,缓缓破开气海,显露出真容!
每一尊鼎都散发着苍茫、厚重、镇压一切的气息!
它们的大小略有差异,纹路各不相同,分别对应着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之气象!
正是失落已久的禹王九鼎之六!
“此六鼎,乃朕倾尽国力所寻得,置于龙脉温养,以期稳固国运。”
“今日,便赠予你了!”
嬴政的声音带着无比的郑重:“携此六鼎,寻回余下三鼎!”
“布下大阵,护我华夏!”
六尊巨鼎缓缓缩小,化为六道流光,没入姜润月早已准备好的储物法宝中。
即使隔着手镯,那沉甸甸的分量和磅礴的气运之力,也让姜润月心神激荡。
“晚辈,定不负陛下所托!”
姜润月深深一拜,感受着识海中的玉玺魂印和手镯内的六尊神鼎,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与力量感。
嬴政微微颔首,最后看了一眼这龙眠之地,目光似乎穿透了陵寝,望向了那片他曾经统治的广阔山河。
“去吧,莫要……让朕失望。”
声音落下,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重新化为那庞大的龙形轮廓。
相比之前,此刻明显凝实了太多,龙眸开阖间,神光熠熠,再次沉入龙脉气海深处,继续着它的守护与等待。
姜润月知道,此行圆满结束。
她再次躬身一礼,转身,沿着来路,向着陵寝之外走去。
她的脚步坚定,因为她知道,真正的征途,现在才刚刚开始。
寻找余下的三鼎,布下守护华夏的最终结界,还有太多艰难险阻,在等待着她和她的同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