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站在厨房门口,手指还搭在门把上。陈砚舟瞥了他一眼,没作声,转身走向灶台。新购置的土豆刀在案板上泛着寒光,竹筐里的土豆堆得像座小山。
我来报到。钱多多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
陈砚舟拾起一个土豆,开始削皮,从现在起,你不是什么间谍,也不是商业特工。你就叫钱师傅,负责打杂。
钱多多低头整理身上那件新发的旧厨师服,袖口还带着未熨平的褶皱,但他挺直了腰板。
明白。
陈砚舟没再理会他,刀刃贴着土豆皮灵巧地旋转,薄如蝉翼的皮片一圈圈垂落。厨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刀与案板摩擦的沙沙声。
翌日清晨,街角空地支起了红布擂台,横幅上写着:比武招亲,飞刀择婿。几个路人围在台下窃笑,议论这年头竟还有人兴这套。
宋小满伫立台上,一袭粉色素面旗袍,腰间整齐地别着二十四把柳叶飞刀。她仰首望了望天色,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迟迟无人应战。
约莫十分钟后,第一个年轻人跃上擂台,自称是健身房教练,练过泰拳。宋小满默不作声,右手轻扬,刀光闪过,那人裤带应声而断,裤子滑落半截。他面红耳赤地溜下台去。
第二个登台的是个厨子,端着盘金黄的炒蛋花,声称要用厨艺赢得美人芳心。宋小满依旧不语,飞刀出手,锅铲应声断成两截,蛋花洒了满地。
第三个、第四个......直至第十个挑战者,无一例外都被飞刀断带,无人能撑过三招。
围观者越聚越多,有人高喊:这是选夫婿还是练靶子?
宋小满立在台中央,指尖轻抚刀柄,目光不时飘向街口。
日头渐高,阳光将地面晒得发白。她正欲收刀离去,忽见一个挺拔的身影分开人群走来。
许铮身着黑色中山装,左臂的机械义肢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行至台前,默然抬手敬了个军礼。
宋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凝视他片刻,突然收起所有飞刀,轻盈跃下擂台,稳稳落在他面前。
四周霎时鸦雀无声。
我要嫁的,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不是能打败所有人的强者,而是能接住我飞刀的人。
话音未落,她抽出最短的那柄柳叶刀,反手掷出——刀柄朝前,直取许铮面门。
恰巧路过的唐绾举着相机僵在原地,手指悬在快门上。沈君瑶下意识去摸战术笔,余昭昭地捂住嘴。
许铮眼都不眨,右手疾探,金属手指精准夹住飞来的刀柄。
的一声脆响。
他低头端详,见刀柄末端镌着一行小字:心味餐馆001号员工。
抬头望向宋小满,他唇角微扬:这把刀,我接了。这个人,我也接了。
宋小满鼻尖一酸,上前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早就是第一个接住我的人了。那天我切土豆丝晕倒,是你这只手扶住了我。
人群静默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喝彩。
陈砚舟立在角落,手里还攥着刚洗净的香葱。听见动静也不抬头,只是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转身回了厨房。
次日午后,心味餐馆后院摆开几张木桌,缀着彩纸装饰。孩童们追逐嬉戏,老人们在竹椅上嗑着瓜子。没有司仪,没有乐曲。
陈砚舟踏上灶台,抄起铜锅,用汤勺连敲三下:当!当!当!
众人安静下来。
后院竹帘轻掀,宋小满款步而出。
她身披婚纱,裙裾曳地。待众人细看,才发现裙摆下缘并非寻常花边,而是密密匝匝嵌着二十四把微型刀具,每把不过寸许,银光流转,随着她的步履行走发出细碎的金属鸣响。
许铮立在青石小径尽头,机械义肢上套着特制护套,表面深刻二字。
两人相对而立,相视无言。
陈砚舟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递到他们手中。
一刀切开过往,一筷挑起未来。他朗声道。
宋小满嫣然一笑,夹起一箸面条,送至许铮唇边。许铮张口接过,细细咀嚼,脸上漾开温暖笑意。
满院掌声如雷。
孩童们追逐着纸折的蝴蝶,老人们颔首赞叹:这才是姻缘该有的模样。
礼成,新人被迎入后院厢房。陈砚舟收拾完灶台,倚在门边擦拭汤勺。斜阳透过窗棂,在他腕间的银勺饰上投下细碎光斑。
钱多多端着洗好的青菜经过,问道:师傅,明日还削土豆么?
陈砚舟头也不抬,清晨六点,莫要迟到。
好嘞。钱多多咧嘴一笑,转身钻进厨房。
陈砚舟望着后院那扇合拢的竹帘,屋内传来宋小满清脆的笑语,夹杂着许铮低沉叙述幼年习武的往事。
他垂首凝视手中锃亮的汤勺,指腹轻轻摩挲着勺缘。
暮色渐浓时,阿阮乘车而至,提着保温食盒。她下车时腕间铜铃轻响,清音悦耳。
给新人的贺礼。她把食盒交给陈砚舟,初心菜配方改良版,添了安神笋与淮扬老卤。
陈砚舟接过,微微颔首:放入冷库罢。
阿阮驻足门前,望着后院轻叹:他们总算修成正果了。
你可知道?阿阮忽然道,宋小满昨日偷偷改了婚纱图样,将刀具排列成了蝶形。
陈砚舟默然不语,指尖仍轻抚着汤勺边缘。
阿阮莞尔,转身欲行,又停步道:对了,西山信号已恢复,码头昨夜到了一批货,标签写着调味料
陈砚舟抬眼:知道了。
阿阮登车离去前,摇下车窗:明日有直播团要来拍摄婚礼特辑,你可要出镜?
不必。陈砚舟淡淡道,让钱多多露面,就说他是新晋削土豆冠军。
阿阮忍俊不禁,挥手作别。
夜幕初垂,餐馆华灯渐次亮起。陈砚舟步入厨房,见案上搁着一柄陌生的小刀,刀身纤薄窄小,似是专为女子手掌打造。
他拈起细看,刀柄上镌着心味餐馆002号员工。
他会心一笑,将小刀收入消毒柜,顺手点燃灶火。
清水沸腾时,许铮独自踱出,机械义肢略显滞涩,步履微跛。
怎么了?陈砚舟问。
护套松动了。许铮抬起左臂,螺丝似乎脱落了。
陈砚舟近前检视,发现接口处有个细微凸起,不似零件,倒像被塞入的异物。
他拧开外罩,取出一粒米粒大小的黑色装置。
追踪器。他沉声道。
许铮面色骤变。
陈砚舟将装置捏在指间,目光扫过后院紧闭的房门,又望向街口方向。
他把追踪器投入灶膛,火苗地窜起,将其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