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的光芒如潮水般退去,陈峰的意识从剧烈的空间撕扯感中缓缓脱离。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无法用常理描述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也没有通常意义上的物质结构。他仿佛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流动的翠绿色数据流和柔和白光交织成的虚空中。无数细小的、如同植物嫩芽般的发光符号在四周生长、缠绕、变幻,组合成难以理解的复杂图谱。空气中(如果存在空气的话)弥漫着一种清新的、类似雨后森林的气息,带着令人心神宁静的韵律。
这里感觉不到任何恶意,甚至有一种被精心呵护的温暖。但正是这种过度的“舒适”与“秩序”,让陈峰感到一种深及灵魂的不安。他尝试移动,发现自己的意识体被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固定在虚空中央,如同标本般被“展示”着。
“欢迎来到‘萌芽之间’,陈峰。”一个平静、中性、毫无波澜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不是语言,而是纯粹的信息流。
陈峰循着感应“看”去,只见前方的数据流缓缓汇聚,形成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幻形态的翠绿色光影,无法分辨其具体样貌,只能感受到一种超越生命的、纯粹的观察意志。
“播种者?”陈峰警惕地传递出意念。
“你可以如此称呼我们。”光影回应,“这里是为你提供的临时庇护所与观察站。你的状态尚不稳定,需要进一步调理与引导。”
“引导?”陈峰感受到体内那枚翠绿印记正与周围环境产生和谐的共鸣,滋养着他的意识,却也在潜移默化地梳理着他力量中那些“不合规矩”的棱角,“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带我来这里目的何在?”
“我们提供了‘催化剂’,加速了你体内对立力量的初步融合,并引导其向更……可持续的平衡发展。”光影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如同陈述自然规律,“你的存在,是一个珍贵的‘变量’。过早暴露于无序冲突中,可能导致‘变量’损毁或‘污染’。此地可屏蔽外界干扰,优化你的成长路径。”
“优化?按照你们设定的路径?”陈峰感到一丝愤怒,“我不是你们的实验品!”
“所有生命的成长都遵循某种路径。我们只是提供更…高效且低风险的环境。”光影道,“观察、记录、并在必要时进行微调,以确保‘变量’能发挥其最大潜能,避免走向无意义的湮灭或……危险的歧途。这是我们的职责。”
职责?陈峰想起“万古回廊”中那些冰冷的记录,以及“管理员”那漠然的注视。播种者的行为方式看似温和,其本质却同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欲。
“晚晴姐他们呢?‘守望者’号怎么样了?”他更关心同伴的安危。
“他们很安全。远古守护者会暂时确保其稳定。你的突然离开,避免了可能升级的冲突,从更大尺度看,是一种…必要的隔离。”光影道,“当你达到新的稳定阈值,并理解自身真正的‘价值’后,或许会有重逢之日。”
重逢?在播种者设定的“阈值”之后?陈峰的心沉了下去。这分明是软禁!
他尝试调动力量,却发现体内那原本趋于活跃的平衡之力,在周围环境的影响下,变得异常“温顺”,尤其是对“创造”与“秩序”的倾向被放大,而对“归零”与“混沌”的感应则被抑制在一个极低的“安全”水平。那枚翠绿印记如同缰绳,引导着他力量的流向。
“无需抗拒。这是当前最优的适应模式。”光影似乎感知到他的挣扎,“你的潜力在于‘构建’与‘维系’,而非‘破坏’与‘颠覆’。充分理解这一点,你将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痛苦。”
构建与维系?陈峰想起自己失控时试图“修复”战场的本能。那种冲动,难道就是播种者想要引导的方向?成为一个……“修复者”?“守护者”?那“归零”的力量呢?它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被修剪掉的“歧途”吗?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播种者绝对的力量和精密的“引导”面前,他现在的反抗如同螳臂当车。
“我需要时间……思考。”他最终传递出这样的意念,不再强行对抗,而是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感受那股引导力量的运作方式,试图从中找到理解、乃至未来可能利用的线索。
“明智的选择。”光影微微波动,似乎表示认可,“‘萌芽之间’将为你提供所需的一切。静心体会,你会找到答案。”
光影缓缓消散,融入周围的数据流中。空间恢复了绝对的宁静,只有那些嫩芽符号在无声生长,记录着他每一丝意识与能量的变化。
陈峰知道,他陷入了一个更加精致、也更加难以挣脱的牢笼。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完全被动的棋子。他开始学习,开始观察,开始积蓄力量。等待一个或许渺茫,却必须存在的……破局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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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者”号,回魂圣所。
翠绿光芒散尽后,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所有人。苏晚晴瘫坐在空荡荡的魂池边,目光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巴伦和李杰站在一旁,拳头紧握,脸色铁青,却无能为力。墨菲斯的虚拟投影黯淡无光,充满了挫败感。赛拉的投影则带着冰冷的愤怒。
“播种者……他们竟敢公然在守护者舰船上劫人!”赛拉的声音如同寒冰,“这是对‘远古盟约’的严重挑衅!”
“但他们展现的力量……我们无法阻止。”墨菲斯叹息,“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确实……‘避免’了可能发生的、更糟糕的冲突升级。”
“难道就这么算了?”苏晚晴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愤怒与决绝的火焰,“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峰子被他们带走?什么都不做?”
“当然不!”巴伦低吼,“管他什么播种者还是收割者,老子一定要把陈峰小子找回来!”
李杰也坚定点头:“数据还在我们手里,线索总会有!”
赛拉冷声道:“盲目行动只会送死。播种者行踪诡秘,其科技水平远超我们认知。需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等到峰子被他们变成另一个样子吗?”苏晚晴站起身,擦去眼泪,眼神锐利如刀,“墨菲斯阁下,赛拉阁下,感谢你们的庇护。但接下来的路,我们要自己走了。”
墨菲斯看向苏晚晴:“苏使者,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播种者带走陈峰使者,必有深意。贸然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与播种者进行……有限度的沟通?”
“沟通?向他们祈求释放峰子吗?”苏晚晴摇头,“不,我们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善意’上。”她看向巴伦和李杰,“我们还有彼此,还有峰子拼死带出来的情报。青岚想要,仲裁庭忌惮,播种者似乎也在意……这说明,我们掌握的东西,有价值!”
她目光扫过空荡的魂池,声音坚定:“我们要利用这些情报,找到盟友,增强实力,然后……主动去找播种者,把峰子接回来!”
巴伦和李杰眼中燃起斗志:“对!就这么干!”
墨菲斯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既然你意已决……圣所或许无法直接提供武力支援,但可以提供一些……信息上的帮助。”他虚拟手指轻点,一道光束射向苏晚晴的终端,“这是圣所掌握的、关于播种者可能活动的几个模糊星域坐标,以及一些……与播种者有过接触(或对抗)的、非联盟非守护者的独立势力或个人的隐秘信息。但警告你们,这些势力大多亦正亦邪,危险程度不亚于播种者本身。”
苏晚晴接收数据,重重点头:“足够了!谢谢!”
赛拉看着决绝的三人,冷硬的脸色稍缓:“既然你们选择离开, ‘守望者’号可以送你们到最近的中立星域边缘。之后,好自为之。”
片刻后,一艘小型运输艇从“守望者”号悄然脱离,载着苏晚晴、巴伦和李杰,驶向茫茫星海。
运输艇内,苏晚晴看着窗外无尽的星辰,手中紧握着存储了关键数据和墨菲斯提供情报的终端。眼神悲伤却坚定。
“峰子,无论你在哪里,变成什么样子,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带你回家。”
她的誓言,如同星火,在黑暗中点燃了新的征程。而这场寻找“钥匙”的旅途,必将搅动更深沉的暗流。
播种者的温室中,种子在悄然生长;星辰大海间,守望者已踏上征途。命运的丝线,再次跨越光年,悄然交织。
(温室育苗播种手,峰子被困萌芽间。晚晴决意踏星海,孤舟寻夫意志坚。盟友未明前路险,星图渺茫希望存。种子离土终有日,守望之旅启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