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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不言伸出手指,微微摆动,“不,老祖父,我更喜欢您叫我段不言。”

“有趣!”

老者长舒一口气,“兜兜转转,都是故人,今日得见你,老夫即便是死,也瞑目了。”

嗳!

段不言笑道,“您这里这般好玩,再多活些年头,来日即便是大荣的地界,我也给要到手,不让人扰了您老人家的清静。”

“为何?”

“嗯?”

老者轻抚白须,“听得故人旧事,你这小丫头也不怕我杀了你。”

嗐!

段不言笑道,“您老人家也别杀我,我呢,也不会杀您,如今世道上,高手不多了,咱们爷孙差几十岁,您该杀之人,都死了,我想杀之人兴许还没出现,怎地排资论辈,咱爷孙都犯不着拼命。”

“倒也是,你这身力气,老夫还真不曾见过。”

若不是她死命捶石峰园的地儿,这老者也不会打开天顶的机关,给她拽了下来。

即便如此,这小丫头也没忘了提着她的大刀。

“老祖父,若不我带着您回曲州去,曲州有家羊肉汤锅,可好吃了,他家的陈郎酒可是一绝,如何?”

段不言生出畅想,“我此番黑吃黑,怕是能分好几百两的黄金,到时给我家段小刀打个马场,咱爷孙日日吃酒晒太阳,骑马驰骋,多好!”

“段小刀,你生养的孩子?”

即使如此,为何姓段?

段不言噗嗤一乐,“是我的坐骑,它特别懂事,我很喜欢它。”

啥?

活了快一百年的老者,再多从容,此刻也被段不言窥探到破裂的面孔,“只是匹马?”

“于我而言,是我的宝贝段小刀。”

“荒唐!”

老者愠怒起来,“你就是为了给马建个马场,才到西徵来杀人的?”

“我杀的都是可恶之人,老祖父不怪旁人觊觎我的美貌,窥探我的小命,反而斥责我不该与恶人计较。”

“……取人性命,是个慎重的事情,你为了区区一匹马——”

“老祖父说话,我甚是不爱听,对你们来说,只是区区一匹马,可确是我的宝贝,我这人活得恣意妄为,但凡是我喜爱的,哼!我就喜把金山银山送到它面前,哪怕它只是旁人眼里的一匹马!”

恼怒的段不言,直接起身。

此举,倒是让老者有几分哭笑不得,“……你这脾气,同你祖父,一模一样。”

段不言蹙眉,“我也不像他,我就是我。”

说完,尤觉得不够解气,抓起另外一坛子酒,单手就扒开了封坛纸,单手举起来,咕噜咕噜一口气,吃了个底朝天。

“小丫头,你这浑丫头,快些住口,住口,这是老夫仅剩的两坛酒!”

没了!

段不言放下空坛,满脸恼怒,“您久居于此地,再是迂腐,也知该杀不该杀的,何况,您头顶上这些混账做了多少恶,您不知?”

“你这浑丫头,只说了你一句,就嚯嚯老夫的美酒。”

“哼,我懒得理您这个迂腐的老头,走了!”

说完,提刀就要出门。

此处房屋,是嵌在石峰园这石山下头掏出来的,里侧还有上去的石阶。

段不言记忆力一流,来去怎地走,都知晓。

老者见状,莫名软了声音,“小丫头,老夫几十年不曾招待客人,一言不合罢了,你就要掀桌子……”

段不言侧目,“……我这脾气,如今算得好的了。”

但看着灰衣老者,身形清瘦,立在石屋之中,荧光烛火,映衬着几十年的孤寂。

“老祖父,颠老头离了惠亲王,四处闯荡,也不枉此生,您呢?莫不是就守在此地?”

见她回眸,老者迟疑片刻,缓缓点头。

“王爷离去之后,我就在此候着,原本十来个人,后来……,都死了。”

“这里……,有何好的?”

“我的命是王爷给的,他让我守着,我就守着。”

嘶!

段不言倒吸一口凉气,指了指头顶的方向, “莫不是上面这群土匪,是您的子孙后代?”

但瞧着也不像啊。

老者听得这话,差点气得撅了过去,“混账丫头,我哪里生得这群败类,他们是从前西徵的溃兵,寻到此地,做了土匪,我懒得理会,任由他们在此盘居。”

“您这一生,无儿无女?”

兴许这句话,牵动了老者的心,“……都死了。”

嚯!

段不言难得生些恻隐之心,叹了口气,回到饭桌跟前,此时,三盘菜所剩不多,残羹冷炙,多了些许悲凉。

“若不您同我回去,反正我也富贵,反正——”

我撅了你主君的墓地,给你养个老啥的,也不是啥难事。

后面这半句,段不言没说出来,但老者平和心境之后,摆了摆手,“我这一生,也快到头了,石峰园这些土匪,你杀了就杀了,妇孺孩童的,丢出去让他们自寻活路,去吧。”

“老祖父,那我真去了。”

老者颔首,“去吧,少杀生,你还年轻。”

段不言微微仰头,“或许吧。”

说完,提刀就要离去,忽地,她又回过头来,“您老人家年岁大了,要不留个物件儿,给我做个念想。”

——!

老者听来,几分无语。

“你掳了晃穆祺他们诸多财物,还觉不够?”

“宝贝嘛,谁会嫌多的?”

老者摇头,“我这里没有。”

“……我不信。”

段不言四处张望,“您若不给,我就自己找找,哪怕是块破石头,我也不嫌弃。”

说完,就推门出去,四处张望。

老者无奈,掏出怀里的玉佩,朝着段不言就丢了过来,“小丫头,你不是个大慈大悲之人,多的没有,这是老夫留在身旁几十年的玉佩,拿着吧。”

墨玉?

段不言看着手中黑不溜秋的玉,摸着寒凉,质地丝滑,但以她的眼界,还真看不出贵重来。

“老祖父,您贵姓啊?”

“啰里啰嗦,都给你玉佩了,快些去吧!”

送客倒是干脆,段不言挑眉, “……真不能说?”

“你自去问问你家里头人,就知老夫是谁!”

“老祖父,您昏头了,我父兄都死了!”

——也是!

“问老皇帝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