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是带着冰碴子的。
林望策马踏入极寒之地时，凛冽的寒风瞬间穿透了身上的棉袄，刮在脸上如同刀割。目之所及，尽是皑皑白雪与连绵的冰川，天地间一片苍茫，连飞鸟的踪迹都寻不到，唯有呼啸的风声，在空旷的原野上盘旋，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勒住马缰，翻身下马。骏马早已累得气喘吁吁，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林望拍了拍马背，将行囊里的草料递到它嘴边，又取出水囊喂了些温水。“辛苦你了，就在这里等我吧。”
骏马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在回应。林望理了理衣襟，将衡心令系紧，又摸了摸怀中的玉佩——玉佩依旧温润，淡淡的金色光芒在寒意中流转，为他驱散了不少刺骨的冰冷。
他抬头望向远方，极寒之地的深处，隐隐有一股隐晦的混沌气息在涌动。不同于西漠的狂躁、南疆的阴翳、东海的汹涌，这股气息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像是藏在冰层下的暗流，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周遭的一切。
清玄真人的信中说，北境的妄念魔巢藏在“冰封谷”内。那里是极寒之地的核心，常年被万年玄冰覆盖，连灵犀峰的弟子都难以靠近。林望辨认了一下方向，深吸一口气，朝着混沌气息最浓郁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积雪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要耗费不少力气。寒风卷着雪沫子，扑在脸上生疼，林望却毫不在意。他催动玉佩的道韵，金色的光晕笼罩周身，将寒意隔绝在外。一路上，他看到不少被混沌气息侵蚀的异兽残骸——它们的身体早已被冻僵，却依旧保持着狰狞的姿态，显然是在临死前经历了剧烈的痛苦。
林望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异兽的死状，与之前三处魔巢周围的景象截然不同。它们身上的混沌气息，并非自然滋生，而是带着一种人为的印记，像是被人强行注入体内一般。
“碎空渊……”林望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冷冽。这群人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破坏万域的平衡吗？
走了约莫半日，前方的地势渐渐低陷下去，形成一道狭长的山谷。山谷入口处，矗立着两座巨大的冰峰，冰峰上凝结着厚厚的冰层，冰层里竟隐隐可见一些扭曲的人影，像是被冰封的修士。
这里，便是冰封谷了。
林望小心翼翼地踏入山谷。谷内的温度比外面更低，空气中的混沌气息也愈发浓郁。他看到谷道两旁的冰层里，冰封着不少修士的身影，他们的脸上满是惊恐与痛苦，显然是在猝不及防间被冰封于此。这些修士的服饰，林望从未见过，想来应该是来自碎空渊的人。
“难道是内讧？”林望心中疑惑。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微弱的打斗声。林望心中一动，放轻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悄悄摸去。
绕过一道冰墙，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谷内的中央，是一片巨大的冰湖，冰湖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由玄冰筑成的祭坛。祭坛上，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正手持一柄黑色的法杖，不断朝着祭坛注入混沌气息。祭坛的顶端，悬浮着一个黑色的光球，正是妄念魔巢的核心。
而在祭坛的周围，几名身着碎空渊服饰的修士正与一名灵犀峰弟子缠斗。那名弟子正是清尘，他显然已经力竭，身上的道袍布满了裂口，嘴角溢着鲜血，手中的长剑也摇摇欲坠，却依旧死死地挡在祭坛前，不肯退让半步。
“清尘！”林望心中一紧，连忙冲了上去。
黑袍男子听到声音，转头望去，看到林望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冷笑：“没想到，万域的衡心之人，竟然会亲自来到这里。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你是谁？为何要在北境制造妄念魔巢？”林望沉声问道，同时催动玉佩的道韵，金色的光芒朝着清尘笼罩而去，缓解了他身上的压力。
清尘看到林望，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依旧咬牙道：“林堂主，小心！此人是碎空渊的长老，名叫墨邪！他制造魔巢，并非为了破坏平衡，而是为了……为了抽取混沌本源，修炼邪术！”
墨邪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狂妄：“不错！万域的混沌气息，纯净无比，若是能将其抽取炼化，我便能突破境界，成为碎空渊的新主！至于那些被魔巢侵蚀的生灵，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祭品罢了！”
林望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原以为，碎空渊的人只是信奉混沌，没想到竟如此残忍，为了一己私欲，不惜牺牲无数生灵。
“你妄想！”林望怒喝一声，抬手拍出一道金色道韵，朝着墨邪轰去。
墨邪冷哼一声，挥动法杖，一道浓郁的混沌魔气迎了上来。金色道韵与黑色魔气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冰湖的冰层瞬间裂开了数道缝隙。
“小子，别以为化解了几处魔巢，就真的能代表平衡之道了！”墨邪狞笑道，“今日，我便让你看看，混沌之道的真正力量！”
他再次挥动法杖，祭坛顶端的黑色光球剧烈震颤起来，无数混沌气息从中涌出，凝聚成一尊巨大的魔影。魔影高达百丈，周身散发着恐怖的威压，冰湖周围的冰层在威压之下，寸寸碎裂。
清尘脸色惨白，勉强支撑着身体，想要上前相助，却被魔影的威压震得连连后退。
林望却神色平静。他看着那尊巨大的魔影，感受着其中狂暴的混沌气息，心中忽然想起了祖父的话：“混沌本无善恶，善恶存乎人心。”
墨邪的力量，看似强大，实则早已陷入了失衡的境地。他为了力量，不择手段，早已被欲望吞噬了心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谈论混沌之道。
林望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将玉佩的道韵催动到极致。不同于以往的直接净化，这次，他选择了以柔克刚。金色的道韵如同流水般，缓缓朝着魔影蔓延而去，没有丝毫的排斥，反而带着一种包容的力量。
墨邪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雕虫小技！这样的力量，也想化解我的魔影？”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只见金色的道韵触碰到魔影的瞬间，并没有与其发生碰撞，反而如同春雨润物般，渗入了魔影的体内。那些狂暴的混沌气息，在道韵的滋养下，竟渐渐平复下来，魔影身上的戾气也越来越淡。
“这……这不可能！”墨邪瞳孔骤缩，满脸难以置信，“混沌与平衡，本是对立，你怎么可能……”
“你错了。”林望睁开双眼，眼中满是澄澈，“混沌与平衡，并非对立，而是相生相伴。你只看到了混沌的力量，却忽略了平衡的真谛。你被欲望蒙蔽了心智，早已偏离了大道的轨迹。”
话音落下，金色道韵猛然爆发，魔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祭坛顶端的黑色光球，也在道韵的净化下，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缕纯净的混沌气息，融入了天地之间。
墨邪看着消散的魔影和光球，手中的法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眼中满是绝望：“我的力量……我的本源……”
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气息瞬间萎靡。
清尘松了口气，踉跄着走到林望身边，感激道：“多谢林堂主相救！”
林望摇摇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墨邪，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将他带回灵犀峰，交给清玄真人处置。”
清尘点点头，拿出捆仙索，将墨邪牢牢捆住。
林望走到祭坛前，看着那座由玄冰筑成的祭坛，抬手一挥，金色道韵倾泻而下。祭坛上的混沌气息被彻底净化，那些被冰封的修士身影，也渐渐消散，化作一缕缕灵光，朝着远方飞去。
做完这一切，林望抬头望向谷外。不知何时，天空竟放晴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冰封谷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寒风依旧凛冽，却不再带着刺骨的寒意。林望能感受到，周围的空气里，混沌气息正在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的灵力。
他知道，北境的危机，终于化解了。
但他也明白，这并非结束。碎空渊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未来，或许还会有更多的危机，更多的挑战。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的心中，有祖父的教诲，有母亲的期盼，有万域百姓的笑脸，有青阳城小院里的槐花香。
这些，都是他前行的动力，都是他守护的意义。
林望转身，朝着谷外走去。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极北的冰雪，正在慢慢消融。
而属于他的修行之路，依旧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