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遥赌对了,林怜雪在意玉修允,就不会置他性命于不顾,她只能答应。
“他爱了你好多年,”林怜雪红着眼微微抬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来,“我本应该恨你的,姐姐。”
“但是我恨不了你。”
林怜雪在这一刻突然想明白,玉修允这辈子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
她的姐姐站在那里,只是站着,就会有人前赴后继去爱她,玉修允只是运气好,得到了她的喜欢,仅此而已。
林遥从会议室出来,天已经黑下来,或许并不是一个去见玉修允的好时候,但她不想再等了。
林怜雪的府邸安安静静,应该是得到林怜雪放行的命令,没有一个侍卫打断她的前行。
走廊的灯一盏接一盏亮着,安静得近乎空旷,她上次来,带着枪,一脚踹开大门,声势浩大来掳人。
这次她还算礼貌,抬手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她。
林遥最终还是一脚踹开了大门,一抬眼,黑黢黢的枪口对准她。
玉修允看到她,明显怔愣住:“怎么是你?”
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浅浅阴影,那张曾经被她亲吻过无数次的脸庞,此刻添了几分苍白与冷淡。
“公主,”他语气疏离,“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修允。”林遥站在门口,没有靠太近。
这声称呼在五年后落入玉修允的耳中,让他一再失神。
两人之间隔着半室空气,当年的难堪历历在目,玉修允每想起一次,都要痛上一次。
那年他鼓足勇气才说出一句“私奔”,换来的是什么呢……
“玉修允,你让我觉得很脏。我由衷地祝福你,和我的妹妹,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三十个字,字字牢记。
他以为痛得久了,他就能坦然将眼前的人当成一个陌路人,或者恨也行,多恨上几分,他就不会在午夜梦回间,想起她冰冷的目光,那句刮着他心脏的“很脏”和近乎恶毒的祝福。
林遥想要解释的,她想说这些年的经历,两人之间的误会,她想把母巢、精神污染、时间回溯一一摊在他面前,可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那些东西太复杂,太残忍。她可以把自己的生命撕开给他看,却没必要再逼着他跟着她一起掉进深渊。
林遥闭了闭眼,将涌到喉咙口的千言万语生生咽了回去。
她迎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往前迈了一步。
玉修允握枪的手指一紧,指节泛白,但他没有扣动扳机,也没有后退,只是死死盯着她,喉咙发紧。
对方连来意都不肯说明。
“夜深了,公主现在来,不合适。”玉修允声音沙哑得像含着砂砾。
“修允,”林遥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铺垫,平静地如同那个曾经在飞行器里被他绝望恳求的夜晚一样,问出一句:“你要不要跟我走?”
屋子一下子安静了。
“林遥,你什么意思?”他抛却一贯的修养,连名带姓大逆不道地直呼她的名字,
玉修允的声音紧绷到了极致,像一张即将崩断的弓弦,眼底渐渐泛起隐隐猩红,“你在耍我?”
“修允,我是认真的,”林遥没有理会他的愤怒,她向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干干净净,坦坦荡荡,“我只问你这一次,你要不要跟我走?”
她不像是在邀请,反而像在威胁。
话一说出口,林遥就后悔了,她正要收回手,却被玉修允一把抓住。
玉修允太恨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幻想有一天林遥来跟他道歉,说她错了后悔了,到头来还是最爱他。
他想过无数次,他要用怎样厌恶的语气来拒绝她。
他应该狠狠嘲讽她,把当年的屈辱原封不动地还给她,然后一枪崩在她脚边让她滚。
他应该恨她的,恨她的反复无常,恨她的冷血绝情。
可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对方没有任何的道歉和解释,就连冲动说出口的邀请,都像是要随时撤回。
而他大脑里构筑了数年的报复大业,却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预演的场景全部被推翻,他几乎是迫不及待握住了林遥的手,强忍住因为狂喜而无法自控的颤抖。
像行走在沙漠里即将渴死的旅人,在临死前看到了一捧清泉,哪怕那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玉修允的声音在颤抖,他试图维持最后的理智。
“我知道。”林遥因为那只被紧紧握住的手而些微失神,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走上前去抱住他。
“玉修允,我在问你,要不要做我的兽夫?”
下一秒,玉修允已经把手里的枪收起来,他回抱住林遥,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一块块拼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咬牙切齿,声音却哽咽破碎:“这一次,就算你再觉得我脏,我也绝不会放手了。”
玉修允的眼神凶狠,眼眶却已经红透。
林遥任由他抱着,安抚般轻抚他的后背:“对不起,之前的事情,对不起。”
道歉太轻,解释太苍白,涌到喉咙口的千言万语只剩下这一句。
林遥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带着玉修允连夜来到了巴普洛夫别墅,这间别墅承载了太多的记忆,此刻,也成了她最后的容身之所。
玉修允看着一地灰尘,又转头看向林遥:“这是?”
林遥没有回答,视线在屋内缓缓掠过。
沙发上还搭着一件褪色的作战服,茶几上还放着最后一次作战的部署图。
玉修允走到墙壁前,抹去合照上的积灰,露出五张带着面具的脸。
林遥想起来,最后一次老五突发奇想,让大家一起带着面具拍下了这张合照。
老二他们到死都没有见过她的真容,不知道一起作战的队友,就是帝国那位赫赫有名的公主。
林遥喉咙一紧,指尖在门框上收了收。
“是我的另一个家,”她开口时声音喑哑,“这是老二,这是老三,这是老四,这是老五。”
她的指尖在老五脸上长久停留。
最后指了指最中间那个:“这是我。”
她没有细说每一个人,有些故事,时隔五年之久,却又在她的昨日,想起来就痛彻心扉。
她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