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化作的金色雷光划破戈壁昏黄的天空,将灼热的气流与沙砾远远抛在身后。晚风立于阿金背上,神色沉凝,一手揽着晚宝,一手紧握碧绿碎片,碎片上那缕指向戈壁深处的银紫雷纹已然黯淡,但方才感应到的“戊土坤元”气息与那场惨烈争夺的痕迹,却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庚金离火”碎片疑似被夺,现场留有“蚀”之力痕迹,仙盟追兵转瞬即至……形势比预想的更加复杂棘手。尤其那深埋地脉的“戊土坤元”碎片,虽已感应到其存在,但想要在强敌环伺、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将其取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姐,那些坏人追来了吗?”晚宝紧紧抱着雷球,小脸有些发白,方才那古河道的血腥景象与残留的煞气让她心有余悸,但她努力保持着镇定。
“嗯,追来了,而且不止一路。”晚风神识向后扫去,能清晰感应到至少三道不弱的气息正在后方急速追赶,其中一道正是那面具执事的冰冷气息,另外两道稍逊,但也都有元婴后期的水准。更麻烦的是,侧前方和左右两侧的遥远天际,似乎也有隐晦的遁光在朝着他们可能的行进路线上包抄合围。仙盟显然在此地布下了相当的力量,不仅是为了搜寻碎片,更是存了截杀她这位“玉霄余孽首领”之心。
“阿金,再快些!不必直线返回,迂回向南,绕开他们预设的拦截点!”晚风沉声下令,同时双手虚抬,丝丝缕缕银紫色的雷元自她掌心涌出,迅速在阿金周围勾勒出数道繁复的“雷锁仙纹”。这些纹路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如同给阿金套上了一层流线型的“雷光翼膜”,进一步减少了空气阻力,并微微扰动着后方的空间,干扰追踪者的神识锁定。
阿金长啸一声,周身雷光再盛三分,速度陡增,庞大的身躯却异常灵活地在空中划出一道曲折的弧线,避开正前方一道隐约成型的拦截网,朝着南方疾驰。
后方,面具执事见状,冷哼一声,取出一枚血色符箓捏碎,速度也陡然提升,死死咬住。他显然也动用了某种代价不小的秘法。另外两道遁光亦随之转向,如附骨之疽。
一场在广袤戈壁上空的生死追逐,就此展开。
晚风并不与对方缠斗,只是一味催动阿金疾驰,同时不断微调方向,利用戈壁复杂的地形(如巨大的沙暴区域、不稳定的空间涟漪带、以及某些强大戈壁妖兽的领地边缘)来迟滞和摆脱追兵。她融合寂灭真意的雷霆之力,对大部分戈壁妖兽有着天然的威慑,加之阿金神兽气息的散发,使得他们能够较为安全地穿过一些危险区域,而追兵则不得不花费更多力气应对或绕行。
然而,仙盟此次显然志在必得。追兵虽一时无法拉近距离,却也未被甩开,且包抄的遁光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了前后夹击、左右围堵之势。晚风神识所及,已有不下七八道气息在周围游弋,其中至少有两道达到了化神初期!
“宫主,他们这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晚宝虽然修为尚浅,但也能感觉到周围空气中那越来越浓的肃杀与压迫感,小手紧紧抓着晚风的衣袖。
晚风眉头紧锁。对方准备如此充分,且对戈壁地形也颇为熟悉,继续这样逃下去,迟早会被合围。届时带着晚宝,难免束手束脚,陷入苦战。
必须想办法打破僵局,或者……寻找外力相助。可在这荒僻的戈壁深处,哪来的外力?
就在她心念电转之际,前方视线尽头,一座在烈日下呈现出暗红色、如同被鲜血浸染过的、异常陡峭嶙峋的孤峰,突兀地矗立在茫茫沙海之中。那孤峰形状怪异,宛如一柄断剑直插大地,峰顶隐约有奇异的能量波动传来,并非纯粹的炽热火土灵气,反而带着一丝……古老而熟悉的锋锐金气?以及微弱的阵法运转痕迹?
晚风心中一动。此地距离之前争夺“庚金离火”碎片的古河道已有数千里之遥,怎会还有如此精纯的金气残留?而且那阵法波动……似乎并非仙盟或常见宗门的路数,倒有几分……玉霄仙域阵道的古拙韵味?
“阿金,去那座赤峰!”晚风当机立断。既然前方有围堵,左右有追兵,不如兵行险着,直入那看似异常、却可能隐藏变数之地!
阿金毫不犹豫,调转方向,朝着赤峰疾扑而去。
后方紧追的面具执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化为冷笑:“自投罗网?那‘赤剑峰’乃是戈壁有名的险地绝地,终年有‘赤煞金风’环绕,元婴修士入内也难支撑一时三刻!她想借险地脱身?真是找死!跟上去,堵住出口,看她能撑多久!”
赤峰渐近,晚风也看清了峰周景象。只见道道肉眼可见的、呈暗红色的锋利气流,如同无形的刀刃,围绕着山峰呼啸盘旋,将空气切割得嗤嗤作响,正是所谓的“赤煞金风”。这金风不仅锋锐无匹,更蕴含着扰人心神的煞气与炽热的火毒,确实是一处天然险地。
然而,当晚风催动碧绿碎片,散发出一丝精纯的玉霄仙韵时,那原本狂暴肆虐的赤煞金风,竟仿佛受到了某种安抚与牵引,靠近他们时变得温和了许多,虽然依旧锋锐,却不再充满攻击性,甚至隐隐有为他们让开一条通道的趋势!
果然!此地与玉霄有关!
晚风精神一振,驾驭阿金,顺着金风自然分开的缝隙,直冲峰顶!
峰顶并非尖耸,而是一处相对平坦、约有百丈方圆的平台。平台上寸草不生,地面是坚硬的暗红色岩石,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如同剑痕般的天然沟壑。而在平台中央,赫然矗立着三座由某种暗金色金属与岩石混合筑成的、风格古朴粗犷的简易石屋!石屋呈品字形分布,中央的空地上,插着一杆残缺了近半、却依旧散发着凛冽不屈气息的暗金色战旗,旗面上,一个模糊的、以古老篆文书写的“玉”字,依稀可辨!
玉霄战旗!还有这石屋的制式……晚风瞳孔微缩,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这是当年玉霄仙域征伐四方、或派驻某地时,前线修士常用的临时营垒制式!此地,竟是一处未被记载的、玉霄仙域旧部遗留的据点或前哨站!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中间那座最大的石屋门户,“吱呀”一声,被从内推开。
一名身着残破暗金色甲胄、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同刀削斧凿般坚毅的老者,缓步走出。他手中拄着一柄遍布缺口、却依旧寒光闪烁的长柄战刀,周身散发着元婴巅峰、且隐隐触摸到化神门槛的强悍气息,更有一股历经血火沉淀下来的、令人心悸的铁血煞气。其身后,又陆续走出五人,三男两女,皆身着类似的残破甲胄或法袍,修为在金丹后期到元婴中期不等,人人带伤,神色疲惫,但眼神却如同戈壁中的磐石,坚定而锐利。
老者浑浊却明亮的双眼,先是警惕地扫过闯入的晚风三人(兽),尤其在阿金庞大的身躯和晚风身上那独特的雷元波动上停留片刻,随即,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晚风手中那枚碧绿碎片,以及碎片上那缕银紫色的雷纹上!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手中的战刀“哐当”一声杵在地上,支撑住他瞬间似乎要软倒的身躯。他身后五人亦是神色大变,有人惊呼出声,有人掩口,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与狂喜。
“这……这是……乙木青华本源碎片?!还有这雷纹……这气息……”老者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死死盯着晚风,“你……你是何人?为何会有宫主的本源碎片?你身上的雷法……为何有玉霄仙韵与……与灵韵仙尊的一丝道韵?!”
晚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上前一步,将碧绿碎片托于掌心,同时撤去了“幻形佩”的伪装,显露出真容与那属于灵韵仙尊转世、融合了玉霄九霄寂灭真意的独特道韵威压。
“本宫晚风,九霄雷域之主。亦是玉霄仙域,灵韵仙尊转世之身。”她的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沧桑,“此碎片,乃我妹晚宝于雷域内偶然寻得。诸位……可是玉霄旧部?”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峰顶炸响!那老者与身后五人浑身剧震,老者更是踉跄一步,老泪纵横,推开试图搀扶的同伴,朝着晚风,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跪倒!
“玉霄仙域,征伐左军第三营,残部校尉——铁战!率麾下最后五名弟兄,参见宫主!仙尊……您……您真的回来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老者以头触地,声音哽咽嘶哑,充满了积压数千年的悲愤、绝望与此刻迸发而出的、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身后五人亦是齐刷刷跪倒,个个虎目含泪,激动得难以自持。
晚风连忙上前,亲手将铁战扶起。触手之处,老者的甲胄冰冷坚硬,身躯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这位老校尉体内暗伤无数,本源亏损严重,能支撑至今,全凭一股不灭的信念与意志。
“铁校尉,诸位同袍,快快请起!你们……受苦了!”晚风心中亦是酸楚与欣慰交织。没想到在这绝地戈壁,竟能遇到如此忠诚坚守的旧部。
铁战被扶起,抹去老泪,急切问道:“宫主,您方才匆匆而来,身后似有追兵?可是仙盟那些杂碎?”
晚风点头,快速将眼下形势,包括寻找碎片、遭遇争夺、被仙盟追踪等情况简述了一遍。
铁战听罢,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与杀意:“仙盟贼子!阴魂不散!宫主放心,有我等在,断不容他们伤您分毫!这赤剑峰乃当年我营奉命驻守的一处‘庚金地脉节点’,布有残存的‘金风戮魔阵’,虽威力十不存一,但借助地利,抵挡那些杂碎一时半刻绝无问题!只是……”他看向晚风,又看了看晚宝,犹豫道,“宫主欲取那深埋的‘戊土’碎片,恐怕……”
“戊土碎片暂且不急。”晚风果断道,“当务之急是摆脱追兵,安全返回雷域。铁校尉,你等久居此地,可知有何隐秘路径或方法,可助我等脱身?”
铁战与身后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名较为年轻的元婴中期女修上前一步,抱拳道:“禀宫主,属下柳鸢,擅阵法与匿踪。此地往东南八百里,有一处地下暗河入口,可通往‘黑风裂谷’。裂谷内环境复杂,神识隔绝,且多有天然迷阵与凶兽,我等曾数次借以躲避戈壁中的大沙暴与强敌。或许可借道暗河,甩开追兵,再寻机折返雷域方向。”
“好!”晚风当机立断,“便依此计!铁校尉,你等……”
“宫主!”铁战打断她,目光灼灼,带着决绝,“请允许末将率弟兄们,为您断后!我等残躯,苟延残喘数千年,今日得见宫主归来,死亦无憾!能再为玉霄、为宫主一战,是我等毕生所求!”
“请宫主成全!”身后五人齐声低吼,眼中尽是视死如归的坚定。
晚风看着眼前这六名伤痕累累、却脊梁挺直如戈壁孤峰的旧部,心中涌起滚烫的热流。她知道,劝他们一同撤离,以他们的伤势和修为,反是拖累,且他们心意已决。
沉默片刻,晚风郑重抱拳,向着六人,深深一礼:“如此……便有劳诸位同袍!此情此恩,晚风铭记!他日玉霄重光,必为诸位英魂,立碑塑像,享万世香火!”
“愿为宫主效死!玉霄不灭!”六人齐声回应,声震峰顶,连呼啸的赤煞金风似乎都为之一滞。
晚风不再犹豫,将一枚特制的传讯玉符与几瓶疗伤保命的丹药塞给铁战:“保重!待我归来,定接诸位回家!”
说罢,她抱起晚宝,跃上阿金脊背。柳鸢迅速在前引路,阿金化作雷光,紧随其后,朝着东南方向疾射而去。
铁战六人目送晚风等人消失在天际,随即转身,面向赤峰之下,那已然开始尝试冲击“赤煞金风”屏障的仙盟追兵。铁战举起手中残刀,刀锋直指来敌,苍老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
“玉霄残部在此!尔等贼子,欲犯吾主,先踏过我等尸骨!”
峰顶残存的“金风戮魔阵”被全力激发,暗淡的阵纹亮起微光,与天然的赤煞金风融为一体,化作更加狂暴锋锐的屏障。六道伤痕累累却气势冲霄的身影,如同六块最坚硬的礁石,牢牢钉在了赤剑峰顶。
旧部归心,以血明志。这戈壁深处的赤峰,注定将成为仙盟此次追剿行动中,一块最坚硬、也最滚烫的绊脚石。
而晚风,带着妹妹与阿金,在忠诚旧部以生命开辟的道路上,继续向着生的希望,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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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