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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 > 第395章 咱两扯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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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勇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着头,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那根桃红色的头绳——那是他听了石午阳的建议,精挑细选,准备送给秀姑的礼物。

他走到桌边,将那头绳轻轻放在了那份麻糖饼子的旁边。

桃红的丝线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那么鲜亮,却显得有些刺目。

最后,他在怀里捏了捏那根五彩的、和二妹手里一模一样的头绳。

他看了看紧紧依偎在大贵身边、手里攥着同款头绳的女儿。

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苦笑,在他嘴角一闪而逝。

他最终没有把这份“多余”的礼物也留下。

而是默默地、小心翼翼地将那根崭新的五彩头绳,贴着心口的位置放好。

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一点点什么。

他抬起了头,目光终于落在了大贵和秀姑身上。

那眼神复杂难言,有痛楚,有释然,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平静。

“大贵,秀姑,”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和稳定,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你们别担心,我……我只是路过靖州。”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女儿紧紧攥着大贵衣角的小手,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低沉了些,“过些日子……就走。”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缓慢而清晰,仿佛在做一个最终的承诺与告别。

“你们……你们在这……就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他再没有丝毫留恋,猛地转身,一把掀开门帘,高大而决绝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那片明亮刺眼的光线里。

门帘晃动着,落下,再次隔断了内外。

铺子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桌上那根鲜艳的桃红头绳和那份麻糖饼子,像两个突兀的印记,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豆腥气和蒸腾的热气,似乎也凝固了。

大贵和秀姑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二妹似乎也被这沉重的气氛吓到,止住了哭泣,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门口。

陈大勇一头冲出豆腐铺子那低矮的门帘,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下眼。

他没看门口守着的石午阳、赵山衡和老鼠,也没看周围好奇张望的行人,只是低着头,像一头受伤后只想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闷声不响地沿着来时的土路,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脚步沉重而急促,仿佛要把身后的所有东西都甩开。

石午阳和赵山衡交换了一个眼神,老鼠也默默叹了口气。

铺子里最后那几句隐隐传来的对话,还有陈大勇出来时那灰败到极点的脸色,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三人谁也没说话,更没多问一句,只是默默地、默契地跟了上去,保持着几步的距离,给陈大勇留出一片沉默的空间。

刚走出豆腐铺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大勇哥!大勇哥!等等!”

陈大勇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

石午阳他们回头看去,只见大贵提着一个盖着蓝印花布的竹篮子,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他跑得很急,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他追到近前,看着陈大勇僵硬的背影,喉咙滚动了几下,才喘着粗气开口:“将……大勇哥!是……是兄弟不好!”

他声音带着恳切和自责,

“这些……这些是自家做的一些东西……秀姑……秀姑她说……让……让兄弟们尝尝……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说着,他像是怕陈大勇拒绝,又像是自己也不敢直接面对陈大勇的目光,急忙把篮子上的蓝印花布掀开一角。

篮子里面,是几块方方正正、还冒着微微热气的雪白豆腐,散发出熟悉的豆香。

而在豆腐旁边,赫然放着几锭白花花的银子,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大贵没有把篮子直接递给陈大勇,而是转向了走在最后面、也是他相对更熟悉的老鼠,把篮子往老鼠面前一递,眼神带着恳求:“老鼠兄弟……帮……帮拿着……”

老鼠看着篮子里的豆腐和银子,愣了一下,没敢接。

他下意识地看向陈大勇的背影,等着他的示下。

赵山衡和石午阳也停下了脚步,目光都落在陈大勇身上。

陈大勇缓缓转过身。

他没有看篮子里的银子,目光落在那些白嫩的豆腐上,停留了片刻。

那豆腐,还是当年他熟悉的、秀姑磨出来的味道。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银子不要!”

他吐出四个字,斩钉截铁。

随即,声音缓和了一丝,

“豆腐……收了。”

说完,他不再看那篮子,反而朝着大贵走了过去。

大贵明显有些紧张,身体微微绷紧。

陈大勇走到大贵面前,抬起右手。

那只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仿佛有千斤重。

最终,还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重重地、实在地拍在了大贵那厚实的肩膀上!

那一下拍得很重,带着力量,也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与释然。

“大贵,”陈大勇的声音更哑了,他看着大贵的眼睛,眼神里曾经的愤怒、不甘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平静和托付,

“豆腐我收了。咱俩……扯清了!”

他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后面的话,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以后……你好好照顾她娘俩。”

他吸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真诚,

“我想明白了……秀姑和二妹跟着你……比跟着我……强!”

话音落下,陈大勇没等大贵有任何反应,猛地收回手,决绝地转身!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停留,迈开大步,朝着山道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

背影在初升不久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孤单,却又透着一股卸下重担后的、沉重的轻松。

老鼠这才赶紧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只从大贵提着的篮子里端出了那几块温热的豆腐,用衣襟下摆小心兜着。

他没敢碰那几锭银子,只是对大贵点了点头,眼神复杂,然后也快步追上了前面的人。

大贵提着突然变得很轻的篮子,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陈大勇决然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篮子里那几锭被拒绝的、孤零零的银子,还有篮底残留的一点豆腐水渍。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堵死了,最终只是对着那越来越小的背影,深深地、无声地弯下了腰。

回伐木场的山路走得格外沉默。

陈大勇打头,步子迈得又沉又急,仿佛要把集市上沾的晦气都甩在身后。

石午阳、赵山衡和老鼠跟在后头,三人交换着眼神,都默契地没吭声。

谁都能看出陈大勇那背影里透出的灰败和死寂,像是刚从泥潭里捞出来,还没缓过劲儿。

山集渐渐被甩在身后。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集市边缘,拐进山道的当口,谁也没注意到,路边一个支着破旧油布棚子的米粉摊上,一个戴着破旧竹斗笠、帽檐压得很低的食客,正端着一碗浮着油花的米粉。

那人的动作看似随意,但浑浊却异常锐利的一双眼睛,却透过斗笠的缝隙,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了石午阳的背影上,直到他们消失在弯道的树影里。

石午阳等人对此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