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集：雨灾防疫
连绵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七日。
轩辕站在部落议事的石屋前，望着远处被雨水浸泡得发涨的土地，眉头拧成了疙瘩。脚边的石板缝里渗着水，踩上去能听见“咕叽”一声轻响，像是土地在无声地喘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混杂着远处茅棚被雨水泡透后散发出的霉味，吸进肺里都带着沉甸甸的凉意。
“首领，东边的低洼地已经积了半人深的水，好几户人家的茅棚快撑不住了。”负责巡查的壮丁阿石跑过来，粗布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沾着泥和草屑，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里带着急：“再这么下，怕是要淹到粮仓了。”
轩辕没说话，只是抬眼望向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像是一块浸满了水的破布，随时都能再挤出几捧雨来。他想起三日前观天象时，看到北斗的斗柄微微偏斜，结合墙角青苔一夜疯长的异象，心里便隐隐有了不安——这样的雨，绝非凡品，久则生患。
“让青壮年先去加固粮仓，把粮食搬到高处的石屋里。”轩辕的声音沉稳，像一块投入水中的石头，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嘈杂，“再组织人手，顺着部落边缘挖排水沟，把积水引到东边的河道里去。告诉大家，多带些茅草和木柴，夜里冷，别冻着。”
阿石应声要走，轩辕又喊住他：“让各家各户把能烧的柴火都集中到医馆附近，保持干燥。另外，通知岐伯，让医官们准备些祛湿的草药，越多越好。”
阿石愣了一下：“首领，这雨虽大，先顾着挡水要紧，草药……”
“水过处，必有湿邪。”轩辕打断他，目光扫过远处在雨里缩着脖子走动的族人，“你没见这几日孩子们都蔫蔫的？老人也总说关节发沉？这不是累的，是湿气侵了体。若积水再久，怕是要生疫病。”
阿石这才恍然，忙点头应着跑开了。雨水顺着他奔跑的身影溅起细碎的水花，在泥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又很快被新的雨水冲刷干净。
轩辕转身走向医馆。说是医馆，其实就是一间稍大些的茅棚，屋顶用厚实的茅草铺了三层，四角用粗壮的木柱顶着，算是部落里最结实的建筑之一。离着还有几步远，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混合着岐伯略带沙哑的吩咐声。
“苍术要多晒些，哪怕用炭火烤也行，必须去了潮气，不然药效要打折扣。”
“艾叶捆成小把挂在梁上，让烟能熏到各处，这东西驱邪避秽最是管用。”
“还有那批刚采的茯苓，块大的切开晾着，别堆在筐里捂出霉来……”
掀开门帘，一股混杂着草药香和炭火味的热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湿冷。十几个医官正围着墙角的火堆忙碌，有的在翻晒摊在竹席上的草药，有的用石臼捣着什么，石杵撞击石臼的“咚咚”声，倒像是给这雨天添了几分生气。
岐伯正站在草药架前清点药材，花白的胡子上沾了点草屑，他抬头见轩辕进来，放下手里的竹简，拱手道：“首领来得正好，我正想让人去找你。这雨连下七日，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来，库房里的几味草药已经开始发潮，再不想办法，怕是要废了。”
“我已让人把干柴集中到附近，你们尽管用。”轩辕走到火堆边，伸出手烤了烤，掌心很快暖起来，“排水沟正在挖，但积水怕是一时难退。我担心的是，水积则腐，腐则生疫，得提前做准备。”
岐伯点点头，指着竹席上摊开的草药：“我已经让弟子们备了苍术、艾叶、藿香这些祛湿防疫的药材，只是数量还不太够。另外，我琢磨着，得让族人都喝些防疫的汤药，防患于未然。”
“汤药的方子定了吗？”轩辕问。
“定了。”岐伯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几味草药的名字，“用苍术、白芷、陈皮煮水，这几味药性子温和，男女老少都能喝，能健脾祛湿，挡住些外邪。”
“好。”轩辕颔首，“让人多烧些开水，把汤药熬得浓浓的，分到各家各户。告诉他们，哪怕不渴也要喝，这不是寻常的水，是能保命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妇人的哭喊声穿透雨幕，尖锐得像根针：“快来人啊！我家柱子上吐下泻，快不行了！”
轩辕和岐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岐伯抓起药箱，沉声道：“去看看。”
跟着哭喊声跑到那户人家，只见低矮的茅棚里挤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馊的臭味。一个约莫十岁的孩子蜷缩在铺着干草的地上，脸色发白，嘴唇干裂，额头上沁着冷汗，时不时抽搐着干呕几声，身下的草席已经被吐泻物浸湿了一大片。他母亲跪在旁边，一边抹泪一边给孩子擦嘴，手都在抖。
“什么时候开始的？”岐伯蹲下身，手指搭在孩子的手腕上，眉头随着诊脉渐渐皱起。
“就今早，起来说肚子疼，没一会儿就开始上吐下泻，吃什么吐什么，喝口水都留不住。”妇人哽咽着说，“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啊？这鬼天气……”
“不是邪。”岐伯松开手，又翻看了孩子的眼睑，“是湿热侵了肠胃。你家茅棚是不是漏雨？孩子睡的地方是不是潮？”
妇人愣了愣，点头道：“是……后半夜雨大，棚顶漏了，他睡的地方渗了些水，我想着天快亮了，就没挪……”
“糊涂！”岐伯沉声道，“这雨水泡了地，藏着多少污秽？孩子身子弱，睡在湿处，湿热之气顺着毛孔就钻进肠子里了。”他从药箱里拿出几包草药，“这是藿香正气散，用刚烧开的水熬，熬好了给他灌下去，一次少灌点，分多次喂。另外，把孩子挪到干燥的地方，用炭火烤烤屋子，别再让他沾着潮气。”
“那……会不会传染啊？”旁边有人小声问，带着怯意往后退了退。
这话一出，茅棚里的人都安静了，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孩子身上，又飞快地移开，像是怕被什么沾上似的。
轩辕往前站了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这病是湿热引起的，不是什么邪祟，只要注意干净，就不会传染。但有一条，从今天起，所有人都不许喝生水，必须烧开了再喝。还有，家里的茅厕要离水源远些，粪便要用土埋起来，不能让雨水冲了到处流。”
他顿了顿，扫过众人：“谁家里有类似的情况，立刻报给医官，不许瞒着。瞒着不仅害了自己，还可能害了整个部落。”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有人主动说：“我家有多余的干草，我去拿来。”还有人说：“我家炭火多，我搬些过来。”
看着众人忙碌起来，轩辕对岐伯道：“看来得把病人隔离起来。找个离部落稍远但干燥的地方，建几个临时的棚子，让所有上吐下泻的人都住进去，由专门的医官照料，免得交叉感染。”
岐伯点头：“我这就安排。另外，得用石灰把这户人家的茅棚里外都撒一遍，石灰能消毒，挡住湿气和秽气。”
“石灰？”轩辕想了想，“库房里还有不少，是之前盖石屋剩下的，正好派上用场。”
接下来的几日，雨还在下，但部落里却像是上了发条的钟，有条不紊地转动着。青壮年们冒着雨挖排水沟，泥水溅得满身都是，却没一个人叫苦；妇女们则集中在医馆附近，一边烧火煮汤药，一边用布巾蘸着浓汤药给孩子们擦手擦脸；医官们分成几组，一组在临时隔离棚照料病人，一组挨家挨户检查卫生，还有一组在路口烧着艾叶和苍术，浓烟滚滚，呛得人直咳嗽，却没人抱怨——大家都知道，这烟能挡住疫病。
轩辕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巡查。他会去排水沟看看水流得顺不顺，会去隔离棚问问病人的情况，会去医馆瞧瞧汤药还够不够，还会特意走到孩子们聚集的地方，看他们有没有喝药，有没有在干燥的地方玩耍。
有一次，他看到一个老婆婆舍不得喝汤药，偷偷把分到的药倒进了地里，嘴里还念叨着：“这么好的水，给庄稼喝多好。”轩辕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去医馆又舀了一碗，端到老婆婆面前，蹲下身说：“阿婆，这不是水，是药。您看那些病倒的孩子，都是因为没挡住湿气。您喝了，健健康康的，才能看着孙儿长大，是不是？”
老婆婆看着他眼里的诚恳，又看了看远处在阳光下晾晒被褥的孙儿，接过碗，一口一口慢慢地喝了。药味有些苦，但喝下去没多久，胃里就暖烘烘的，之前总觉得发沉的膝盖也轻快了些。她抹了抹嘴，对轩辕笑了：“首领说得对，这药是好东西。”
就这样，雨下了半月才渐渐停了。天空放晴的那天，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土地上，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远处的河道涨满了水，奔腾着向东流去，像是把所有的污秽都带走了。
隔离棚里的病人渐渐好了起来，那个叫柱子的孩子已经能跑能跳，跟着小伙伴去晒场上追逐打闹。各家各户都把被褥搬到外面晾晒，花花绿绿的一片，在阳光下像是开了一地的花。医官们清点了一下，整个部落虽然有十几人病倒，但因为发现及时、处置得当，没有一人丧命，更没有大规模扩散。
傍晚时分，族人聚在晒场上，点燃了篝火。阿石举着一碗汤药，高声道：“多亏了首领和岐伯大人，咱们才躲过这一劫！这汤药，敬首领！”
众人跟着举杯，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轩辕看着一张张被篝火映得通红的脸，心里暖暖的。他举起碗，对众人说：“不是我一人的功劳，是大家心齐。这雨灾让我们明白，防患于未然比什么都重要。就像岐伯说的，病还没发的时候就挡住它，比等病来了再治要容易得多。”
岐伯在一旁补充道：“首领说得是。这天地间的道理，和人的身体是一样的。阴阳调和，气血顺畅，就不容易生病；部落里上下一心，防患得当，就不怕灾祸。”
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众人的笑脸。有人唱起了古老的歌谣，歌声在夜空中回荡，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也带着对未来的期盼。轩辕望着天上的星星，北斗的斗柄已经回到了正常的位置，像是在昭示着一切都回归了正轨。
他知道，这场雨灾只是一个小考验。未来还会有更多的风雨，但只要守住“防患于未然”的道理，守住“阴阳平衡”的智慧，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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