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闲聊时，我们才终于弄清 “进化班” 的底细，原来每到期末考试前，各个班会把成绩暂时落后的学生名单报给年级组，再把这些人集中起来组成一个补课班。每天放学后，他们要在教室里多留两个半小时复习，名义上是 “督促学习、提升成绩”，可私下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叫它 “差生班”。
等我们走到进化班门口时，恰好看到七班的同学带着一脸愁容走进教室。我和贺晨则停在门口，悄悄朝里望去。
讲台上，监督小组的老师正坐在那里看管；讲台下，学生们全都坐得笔直，低头对着书本，气氛格外安静。
扫过一张张脸时，我们竟认出了不少熟人大多是各个班里有才艺的学生，比如何北凌、胡晓雨，最后在教室后排的角落里，终于看到了蓝北明，他正对着书本，脸上满是无奈。
这样严肃的氛围，让我和贺晨都没敢进去打扰。我低头看了眼手表，离进化班结束还有两个小时，显然不能一直在这里等。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他了。” 贺晨轻声叹道。
我点点头：“那只能等明天投票结果出来后，再找他谈了，这样也更妥当些。”话虽这么说，当晚回到家，我还是忍不住给蓝北明发了条微信，把篮球队想邀请他加入的事告诉了他。可直到第二天上学前，那条消息也没等来回复。
“于校长，咱们的视频会议就先到这儿。你尽快统计好学校的投票结果，之后直接上报教育局。”
“好的局长，我马上办。”
此时的校长办公室，于校长正在和教育局局长进行视频会议。
挂掉和教育局局长的单独通话，于校长立刻通知全校师生再次前往礼堂。
没一会儿，投票结果便被投映在大屏幕上。标题赫然是 “是否参加国际联合学校篮球赛”，下方清晰地列着两行数据：学生支持率 85%，教师支持率 44% 。
结果一目了然：学生几乎一边倒地支持比赛，而近半数老师却投了反对票。
大屏幕上的数字刚亮出来，前排的校领导们就皱起了眉，原本是 “支持比赛” 与 “反对比赛” 的分歧，此刻俨然成了师生立场的对立。
见状，于校长再次提议：“请苏丽老师和彭基文老师上台，结合投票结果，再和大家说说你们的看法。”
苏丽老师先走上台，看着台下的学生，语气恳切：“同学们，学习才是你们现阶段的重中之重，最终的成绩，才决定着你们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我知道大部分同学都惦记着篮球赛，我理解这份心情。但老师们已经帮你们做出了更稳妥的选择，希望你们能跟着老师的脚步走。”
说着，她抬手指向大屏幕上 “44%” 的教师支持率，意有所指。
等苏丽老师走下台，彭基文老师才缓步走上台。几乎是他出现的瞬间，台下不管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学生，都自发地喊了起来：“彭老师！彭老师！”
后排的学生甚至直接站起身子，一边呐喊一边用力鼓掌。
欢呼声像海浪似的，一波接一波地撞在礼堂墙壁上，震得人耳朵发鸣。
前排的老师们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彭老师在学生心里，竟然已经成了这样 “明星级” 的存在。
彭老师走到话筒前，慢悠悠地抬手调整了一下高度，之后便没了动作，只是抬眼静静地望着台下。
“彭老师怎么不说话啊？”
“他要讲什么？”
礼堂里开始响起细碎的议论声，可台上的人依旧镇定自若地站着，沉默了好一会儿，连姿势都没变过。全场陷入一种短暂的震空。
直到底下的嘀咕声越来越大，他才缓缓挺直脊背，双手自然垂在身体两侧，头微微向右上方扬起。
随后他缓缓凑近话筒，磁性的嗓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水调歌头》”
水调歌头？！
台下的我心头一震，彭老师这是要朗诵诗词了？莫非是苏轼那首 “明月几时有”？可他为何偏偏选这首，是想借诗词传递什么心意？一连串疑问在我脑海里盘旋，让我不由得屏住呼吸，紧盯台上。
紧接着，话筒里再次传出他清晰而有力的声音，先是重复的词牌名 “水调歌头”，随后一个响亮的题目掷地有声：“重上井冈山！”
什么！重上井冈山！
我瞬间恍然大悟！这根本不是苏轼的词作，而是毛主席那首气势磅礴的《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
身旁的同学们也纷纷反应过来，当 “重上井冈山” 五个字落下时，全场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大家都懂了彭老师此刻要表达的深意。
欢呼声渐歇，彭老师的朗诵正式开始。
“久有凌云志，重上井冈山”，开篇两句便带着豪迈的气魄。
“千里来寻故地，旧貌变新颜。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高路入云端。过了黄洋界，险处不须看。风雷动，旌旗奋，是人寰。
他朗诵时格外投入，眼神明亮，手势随着词句的节奏轻扬，那份真挚的情感像一股暖流，瞬间感染了台下的每一位师生，连坐在前排的校领导们也微微颔首，沉浸在诗词的意境里。
当念到 “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谈笑凯歌还。” 时，彭老师的声音陡然激昂，满是无畏的豪情。
这句词仿佛点燃了全场的热情，不知是谁先起了头，越来越多的人跟着轻声合诵，到最后竟成了全场齐声高歌，激昂的声音震得空气都仿颤在震颤。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最后一句，彭老师一字一顿，字字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话音刚落，全场的欢呼与掌声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经久不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振奋，这哪里是一场简单的朗诵，分明是一次直抵人心的精神鼓舞。
见台下师生仍沉浸在振奋中，彭老师索性握紧话筒，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率先振臂高呼：“养正高中！养正高中！养正高中！”
他的声音像一束火种，瞬间点燃了全场。
学生们纷纷起身，手臂举过头顶，跟着他一遍又一遍喊出学校的名字，“养正高中” 的呐喊声震得礼堂顶棚仿佛都在回响，连空气里都飘着滚烫的热血。
呼喊声渐歇，全场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第一排的校领导，像在等待一个最终的答案。
而校领导们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正中间的于校长，会议室里的投票分歧、关于篮球赛的争论，此刻都压在了这位校长肩上。
于校长缓缓站起身，对着身旁的教导主任轻轻挥了挥手。
教导主任立刻快步上前，两人附身低语了几句。
很快，教导主任走上台，对着话筒沉声说道：“请各班班主任带领学生返回班级，一小时后，全体教职工到校会议室开会！”
一小时后，教职工会议室里座无虚席。
空气中的紧张感比上午更甚，汪萍副校长和戴强副校长依旧分坐两侧。
于校长刚走进会议室，汪萍和戴强就几乎同时开口，又为投票的事争执起来。一个坚持 “以学业为重，不冒比赛风险”，一个力挺 “借赛事提振校风，不能错过机会”。
两人各执一词，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于校长抬手示意 “稍等”，争执才暂时停下。
“大家先看屏幕。”
于校长话音刚落，会议室前方的大屏幕突然亮起，上午与教育局的视频会议回放开始播放。
原本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屏幕里的教育局局长吸引。
“于校长，您好！”
局长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语气恳切，“篮球是咱们市高中的一面旗帜，这么多年一直是喜林省实验高中扛着。可这次国际生来了，跟咱们市好几所高校比下来，咱们都落了下风，这面旗帜现在有点被动啊！”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们养正高中前阵子在市内篮球赛的表现，局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大家都盼着你们能站出来，用实力把这口气争回来。我跟局领导班子都同意你们参赛，至于最终要不要应战，还是看你们学校内部的表决结果。”
视频画面定格，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老师们互相交换着眼色，谁都明白，教育局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这不仅是一场篮球赛，更是为学校、为城市争荣誉的机会。
“现在，我再给大家一次投票的机会。”
于校长的目光扫过全场，“同意参加这次国际生篮球赛的老师，请举手。”
话音刚落，戴强副校长身边的老师几乎立刻举起了手，比上午更坚决；汪副校长那边，几位原本犹豫的老师迟疑地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屏幕，最终还是缓缓抬起了手。
到最后，会议室里只剩下汪萍和苏丽两人没有举手。
汪萍的头微微低了下去，脸上闪过一丝不解，又有几分不甘。但几秒钟后，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抬起头，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说到底，都是为了学校的荣誉。我同意了！” 话落，她举起了手。
汪萍副校长的手一抬起，会议室里紧绷的氛围似乎松动了些，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到了苏丽身上，此刻，她成了全场唯一没举手的人。
于校长的目光落在苏丽身上，语气带着几分严肃追问：“苏老师，大家都表了态，你最终的选择是？”
苏丽没有立刻开口，先是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扫过周围一片举起的手臂，指尖轻轻攥了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透着股不愿妥协的执拗。
沉默几秒后，她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我知道，就算我坚持不同意，现在也无济于事了。但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我保留我的建议，依旧认为现阶段应该以学生的期末复习为重。”
话音落下，她没有再犹豫，手臂缓缓向上抬了抬，指尖刚过桌面，却又像是带着不甘似的，飞快地将手收了回来，轻轻按在桌沿上。
“好！全体通过！”
于校长的声音里难掩兴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立刻起草报告，上报教育局，申请参赛！”
没过多久，教育局的批复就传了回来，同意参赛，要求做好赛前准备。经过沟通，比赛日期定在了 6 月 1 日，那天正好是儿童节。
消息很快传遍了市内的大街小巷。官方媒体接连报道，街头巷尾的海报、线上的话题讨论，都让这场篮球赛成了全城关注的焦点，噱头十足。
学校里，学生们依旧抱着课本，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紧张复习，但课间时，“篮球赛” 更是成了绕不开的话题。
“养正高中加油！养正高中加油！”
不知是谁在走廊里先喊了一声，很快就有人跟着附和，呐喊声从一层传到六层，像一阵热潮，席卷了整个校园。
“回来了！篮球队回来了！” 有同学激动地拍着栏杆，眼里闪着光。
与此同时，篮球队的训练场地也热闹起来。
“集合！”
篮球队员们在白教练的组织下迅速回归球队。
这次组建篮球队，采取的是学生自愿报名的方式。因此，来的不只是老队员，还有不少此前因学业繁忙而错过比赛的篮球爱好者。其中有些学生的球技，早已达到了参赛水准。
如今，这些怀揣着热爱的同学纷纷走进了篮球馆，为即将到来的比赛全力以赴。
白亭教练见有这么多新面孔加入，不由得喜上眉梢，他可以在更多的球员里选拔出色的人才，整个篮球馆也比往日热闹了好几倍。
可是在这些人中，却少了一个白亭所期盼的人，就是，蓝北明。
不知他能不能加入篮球队，为学校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