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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于光愣在原地,压根说不出话来。

他很想说“还不是看他是您侄孙的份上,不敢轻举妄动,打狗还得看主人”。

可他这话还未斟酌出口。

章首辅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好了。”

“此事我已知晓,待会儿我会派人请他过来,好好训他一顿便是。”

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头来却只换得“好好训一顿”?

更何况,他见章首辅嘴上虽这般说,心里到底会不会真的训文蟠,还未可知。

周于光只得嗫嚅着应了声“是”,转身退下。

殊不知,章首辅见他这副模样,心头愈发不快。

章首辅护短是一回事,却也不能任由文蟠上蹿下跳、惹是生非。

待周于光前脚刚走,章首辅便冷冷呵斥道:“去把文蟠父子给我叫过来!”

仆从不敢耽搁,连忙下去传话。

此时。

文蟠与文子强都在文家。

文蟠正在对小厨房送来的吃食挑挑拣拣。

文子强则搂着貌美小妾,饮酒作乐。

两人听闻章首辅传唤,当即起身前往章府。

不同的是,文蟠对此早有预料,文子强心里却惴惴不安。

上了马车,文子强低声问文蟠:“你舅公突然找我们,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最近也没犯什么错呀……”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文蟠脸上,“难道是你最近不老实,好端端地惹你舅公生气了?”

天底下极少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文子强虽不待见文蟠的母亲,对文蟠却十分疼爱。

可偏偏文蟠与他母亲一条心,如今见父亲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别说回话,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文子强早已习惯了儿子的态度,如今只在心里暗自揣测。

父子两人很快便到了章首辅的书房。

文子强素来知道这位舅舅不喜欢自己,故而鲜少往他跟前凑。如今见章首辅书房案几上摆着一块奇石,不免多看了两眼,却也只敢看看而已——

他清楚他这舅舅的性子,如今对自己百般看不顺眼。

文子强只得耷拉着头,轻声开口:“舅舅,您今日找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章首辅便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怒喝道:“你们父子两个是不是一日都闲不住?你这个当老子的,时常在外强占民女,给我惹祸!”

“如今你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大庭广众之下竟敢殴打周于光!”

他看似在骂文蟠,实则连文子强也一并骂了进去:“你们父子两个,一个个都觉得我这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整日变着法子给我找事!”

便是混账如文子强,听到这话后也不由得多看了身旁的儿子两眼,惊讶道:“你、你竟敢殴打周于光?”

“这周于光可是正二品的朝中大员啊!”

别说他没这个胆子。

京城之中,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敢随意殴打朝中大员。

可文蟠听到这话,却一副“这有什么”的神情。

文蟠见章首辅和文子强齐齐看向自己,当即就道:“人我打都打了,难道你们还要把我送到官府去吗?我就是看不惯他这模样。”

章首辅是何等聪明之人,早在从前,他就知道文蟠与宋明远来往过密,却一直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这文蟠是自家姐妹的心头宝,便随他心意去好了,不过一个小傻子罢了,又能掀得起多少风浪?

但他万万没想到,文蟠行事却是越来越张狂,当即就厉喝一声,“我看你不是看周于光不顺眼,这分明是冲我而来!周于光之所以冲宋明远使绊子,皆是因我的吩咐,你打周于光又有何用?”

说着,他更是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你若觉得不解气,不如朝我脑袋上来上几拳好了!”

“如此,宋明远知道了定会高兴的。”

文子强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不行。

他这蠢货儿子一向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生怕文蟠将这话当了真,真冲章首辅头上来上几拳。

若是如此一来,他们整个文家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好在文蟠虽冲动,却并不是十足的傻子,当即就嗫嚅道:“祖母常教我要尊老爱幼,还说我们文家上下之所以能有这般好的日子,都是靠了舅公您,我哪里敢打您呢?”

章首辅听到这话,不仅不觉欣慰,没像从前那样夸文蟠是个好孩子,反倒是冷冷一笑,“你既知道文家之所以能过上好日子是因为我,那就该知道,宋明远憎恶我搜刮民脂民膏,憎恶我权势在手。”

“可蟠儿啊,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哪里会有这般山珍海味,哪里会有这般权势在握,哪里会有这般身居高位?”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那宋明远放着天下豪杰英才不结交,为何偏偏要与你这个傻子来往?”

他每说一句话,文蟠的脸色便难看几分。

当文蟠从章首辅嘴里听到“傻子”二字,脸色变得苍白——

他不是不知道背后那些人是如何议论他的。

但他向来不在意,如今从自己敬爱的长辈嘴里听到这话,心头自然是不悦。

章首辅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当即就道:“你与其说对周于光看不顺眼,不如说是看我不顺眼。”

“既然如此,那你即刻便离开文家,日日吃清粥、啃野菜去!”

“你可知道你自己这般行径叫什么?”

“用民间的话来说,那就是端起碗骂娘,有肉吃却嫌毛多!”

文蟠虽不快,可听着听着,却觉得舅公的话颇有几分道理。

他当即就皱起眉,没有接话,正思量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文子强见儿子这般模样,生怕他又犯了倔,连忙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低声道:“是啊。”

“蟠儿,你舅公说的对,这个宋明远与咱们不是一路人,他之所以和你交好,就是想要利用你,想要利用你在都察院为他保驾护航。”

“那宋明远满肚子心机,你如何会是他的对手?”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可文蟠却一直皱眉,并未接话,惹得文子强是说也不是,骂也不是。

文子强也好。

章首辅也罢。

谁都不会真与一个“小傻子”一般计较。

章首辅本就因大皇子前去拉拢宋明远一事心生不悦,这几日夜里睡得并不踏实,见状只摆摆手道:“好了,你们父子两个下去吧。”

“蟠儿,你把我的话好好想上一想。”

说着,他更是看向一副即将开溜的文子强,“至于你,也莫要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女人身上。”

“这蟠儿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儿子,好好管教一二,若是真酿出大祸,谁都得跟着遭殃。”

文子强连连应是。

接下来回去的马车上,文蟠依旧一言不发,甚至连晚饭都没用,一个人怔怔坐在书桌前,时而皱眉,时而托腮。

到了最后,他更是喃喃自语:“是啊,舅公说的没错。”

“我嘴上说着看不惯舅公的行径,瞧不起周于光仗势欺人,可实际上我却是舅公得势的最大得益者,我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既然这样,明日我就去辞官……”

只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面上浮现几分犹豫之色,“可若是我辞官了,成了平头老百姓,与文家再没关系,也不知道宋明远还会不会愿意与我当朋友?”

“会不会瞧不起我?”

“难道真如舅公说的,他是在利用我?”

他从小到大,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却害怕失去宋明远这个唯一的朋友。

可他既能得宋明远看重,被宋明远当成朋友,便不是个拖泥带水之人。

既然决定做一件事,他就不会再犹犹豫豫,索性脱了衣裳躺上床。

翌日一早,宋明远就听说了昨日文蟠揍周于光一事。

当然。

都察院上下自无人会将这话告诉于他,便是汪德看到他也是敬而远之,生怕被周于光迁怒。

这话是他听人在茅房说的——

隔壁茅房里那人说得激昂愤慨:“昨日文大人打周大人时,周大人脸上瞧着只有几分红肿,并不算严重,可今日一瞧,好家伙,周大人半张脸都肿了,可想而知昨日文大人使了多大的劲儿!说起来真叫人想不明白,这宋明远到底有什么好?竟惹得文大人这般为他出头?”

另一人乐呵呵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人家文大人是什么身份?咱们又是什么身份?文大人若是高兴,想为谁出头就为谁出头,便是将周于光周大人打死,又能有何事?”

说着,这人声音却又低了下去,“不过你有没有听说一件事?方才我来茅房时碰到了文大人,笑眯眯与他寒暄两句,问他要去哪儿,可他却说他要前去辞官。”

辞官?

当宋明远听说这两个字后,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茅房里另一人自然不相信,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直说什么“放着这么好的差事不要,除非那文大人真是个傻子”之类的话。

可宋明远想了又想,却觉得这话颇有可能性。

他当即出了茅房大门,便直奔文蟠的衙房而去。

果然。

文蟠并不在其中。

宋明远等了又等,却依旧没见到文蟠回来。

宋明远等啊等,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这才见文蟠姗姗来迟。

文蟠一看到他,脸上便露出笑容,挥着手道:“明远,你怎么来了?可是约我今天晚上去天香楼吃饭……”

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当即皱了皱眉,“算了,还是不去天香楼了。”

“先前你不是说城郊那家羊肉汤馆味道一绝吗?不如今日我请你去吃羊肉汤吧?”

他既决定辞官,便不愿再靠舅公搜刮的民脂民膏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他算了算,城郊那家羊肉汤馆比起天香楼,可谓物美价廉,他勉强应该也能负担得起吧!

倒是宋明远听到这话,却是愣了一愣——

这么热的天去喝羊肉汤?

岂不是会上火?

他皱了皱眉,当即开口道:“好端端的,文大人怎么想去喝羊肉汤?若是散朝之后再赶去城郊,这一来一返,少说要花两三个时辰,只怕时间来不及。”

文蟠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怏怏不乐,脑袋瓜子也转了起来。

若是不去吃羊肉汤,这京城上下,他还真不知道有什么物美价廉的地方。

宋明远则追问道:“方才文大人可是去做什么了?”

“我听人说,你要辞官?”

文蟠本就不知该如何与宋明远开口说此事,一听他主动提起,顿时连连点头:“对呀,方才我已去吏部递交了辞呈,不仅去了吏部,也跟周于光说了一声,还把东西送到了内阁。反正以后我再也不是什么右都御史,就是一平头百姓了。”

说到这里,他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宋明远,低声开口,“那,你以后还和我是朋友吗?”

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试探,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宋明远明明有一肚子话要问,可见他这般模样,却是率先点点头道:“自然是的,我和你一辈子都是好朋友。我宋明远说出去的话,何曾有过食言的时候?”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这两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你为何会辞官?”

文蟠长长叹了口气,便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说到最后,他更是连忙道:“你莫要这样看着我,这件事情你不过只是导火索。”

“若不是舅公昨日突然提起,我还不知道原来我与他们是一伙的。”

“如今成了平头百姓,我自然不好再像从前一样待在家中胡吃海喝,得想办法找个赚钱的营生。”

说着,他声音更低了些,“以后只怕也没办法像从前一样时常请你去天香楼吃饭了。”

宋明远听到这里,只觉颇为欣慰,觉得自己并未看错人,当即就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宋明远就是这般贪图吃喝之人?不管是天香楼的山珍海味,亦或是街边小摊的粗茶淡饭,于我而言,只要是和挚友一同享用,便是人间至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