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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二十四年,岁在辛巳,公元1651年春。

南海之上,碧波浩渺无垠,朝阳初升时,金色光辉如万道金线倾泻海面,波光粼粼恰似碎金流淌。三艘巍峨的大福船正悠然行驶在马六甲海峡中段,为首的“福安号”更是气势恢宏——全长三十六丈、宽八丈,载重千吨的船身覆盖着厚实桐油灰,船头雕刻的狮头威风凛凛,獠牙毕露,仿佛要吞噬一切海上妖邪。

“福安号”是广州十三行首富潘振承旗下的旗舰商船,此次满载江南云锦丝绸、景德镇青花瓷器、福建武夷岩茶,从广州扬帆起航已逾一月。船上三百二十六人各司其职:两百八十名水手熟稔地操控船帆、校准航向;四十名护卫腰挎弯刀、手持燧发枪,警惕地巡视甲板;六名账房与交涉商人则在船舱内核对货单,盘算着抵达爪哇岛后采购香料、橡胶与锡矿的贸易细节。对他们而言,这趟航程若能顺利完成,每人都能拿到相当于三年生计的丰厚工钱,足以让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甲板上,大副周海正手持望远镜眺望远方,黝黑的面庞刻满海风雕琢的皱纹,双手布满老茧——这是二十年航海生涯留下的印记。他年约四十,从少年时便跟着商船闯荡南洋,见证过台风的狂暴,遭遇过海盗的劫掠,此刻眉头微蹙,总觉得海面的平静下暗藏杀机。

“大副,今日风平浪静,风向正好,照这势头,三日后准能到巴达维亚!”年轻水手阿福满脸兴奋地跑过来,眼中闪烁着对财富的憧憬。

周海缓缓放下望远镜,拍了拍阿福的肩膀,语气凝重如铁:“越是平静,越要警惕。马六甲海峡是块肥肉,荷兰人的战舰像饿狼一样盯着,葡萄牙人惯会背后使绊子,还有那些依附柔佛苏丹国的海盗,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告诉兄弟们,全员戒备,尤其是夜间轮岗,半分都不能松懈!”

“明白!”阿福用力点头,转身高声传达命令,甲板上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答声,水手们纷纷收紧缆绳、加固货箱,护卫们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周海的不安并非空穴来风。出发前,广州港便流传着荷兰东印度公司增兵马六甲的消息,据说他们在巴达维亚集结了多艘主力战舰,似乎在谋划着什么。更让人忧心的是,柔佛苏丹国近期与荷兰人往来密切,时常纵容海盗劫掠过往商船,仅上月就有三艘闽商商船在此失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愿能平安渡过这道关。”周海喃喃自语,再次举起望远镜,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海平面,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午时过后,海风渐劲,海浪开始汹涌,船身微微颠簸。就在这时,了望手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大副!不好了!东南方向发现陌生舰队,正全速向我们驶来!”

周海心头猛地一沉,手脚并用地爬上桅杆顶部的了望台,望远镜中映入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三艘悬挂着荷兰东印度公司旗帜的战舰如移动的城堡般疾驰而来,舰身两侧密密麻麻的炮口黑洞洞的,恰似怪兽的獠牙;其后跟着十几艘快船,船头插着柔佛苏丹国的星月旗,船身狭小却速度极快,显然是柔佛军队的突击艇。

“是荷兰人与柔佛人!他们想干什么?”周海心中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笼罩心头。他当即嘶吼下令:“全体戒备!升起大明旗帜,鸣炮示警!三船呈品字形靠拢,炮手就位!”

“福安号”及随行的“顺昌号”“恒通号”迅速调整阵型,鲜艳的“明”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福安号”船头的六门红衣大炮被迅速推至炮位,炮手们熟练地装填火药、压实炮弹,引信垂落如毒蛇的信子;护卫们则在甲板上列成防线,燧发枪瞄准远方,手指紧扣扳机。

荷兰旗舰“阿姆斯特丹号”的舰桥上,指挥官范德堡正得意地摩挲着剑柄。这位身材高大的荷兰军官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那是十年前与葡萄牙人争夺香料群岛时留下的“勋章”。他此次奉命巡逻马六甲,实则是奉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之命,劫掠过往商船补充殖民据点的物资,而柔佛苏丹国为了换取荷兰人的火器支持,主动派出船只协同作战,约定劫掠所得三七分账。

“将军,大明商船升起了旗帜,还鸣炮示警了。”副官恭敬地汇报道,眼中带着一丝犹豫,“他们的船很大,或许会有抵抗。”

范德堡嗤笑一声,用生硬的葡萄牙语说道:“大明?他们的战舰远在万里之外,这里是我们的天下!那些丝绸、瓷器,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的战利品。传令下去,全速逼近,先用火炮摧毁他们的船帆和甲板,再让柔佛人登船劫掠,一个活口都不留——我们要让所有敢在南洋航行的大明商船,都记住今天的教训!”

副官应声而去,荷兰战舰随即加速,炮口缓缓转向“福安号”。当距离缩短至三里时,范德堡猛地挥下佩剑:“开火!”

“轰隆!轰隆!轰隆!”

二十八门火炮同时轰鸣,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划破长空,如死神的镰刀般扑向“福安号”。瞬间,船身剧烈摇晃,木屑飞溅如暴雨,一名来不及躲避的水手被炮弹碎片击中,胸口鲜血喷涌而出,当场倒地身亡,鲜血在甲板上蔓延开来,如同一朵妖艳的死亡之花。

“稳住船身!炮手还击!”周海高声怒吼,拔出腰间弯刀斩断一根掉落的缆绳,飞溅的火星映照着他决绝的眼神。他一脚踹倒一名惊慌逃窜的水手,厉声喝道:“想活就拿起武器!后退者,斩!”

炮手们迅速回过神来,点燃引信,“福安号”的六门红衣大炮同时开火。然而,大明商船的火炮射程仅有两里,威力也远不及荷兰人的重型火炮,炮弹落在荷兰战舰附近的海面上,溅起巨大的浪花,却未能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荷兰战舰继续逼近,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福安号”的船帆被炸毁大半,主桅杆轰然断裂,帆布燃烧着坠入海中;船舱顶部被炮弹击穿,海水如瀑布般涌入,船身开始缓缓倾斜。旁边的“顺昌号”更惨,一枚炮弹击中火药舱,引发剧烈爆炸,船身瞬间断裂,一半船体沉入海中,幸存的船员在海面上挣扎呼救,却被随后而来的荷兰炮弹无情射杀。

“将军,他们的抵抗很微弱,是否让柔佛人登船?”副官问道,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范德堡点点头,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让那些野蛮人上吧,他们喜欢杀戮和抢掠,正好替我们清理甲板。告诉他们,除了丝绸和瓷器,所有金银财宝都归他们,前提是不留一个活口。”

十几艘柔佛快船接到命令,如饿狼扑食般冲向“福安号”。快船之上,柔佛士兵赤裸着上身,身上涂着红色油彩,手持弯刀、长矛和简陋的燧发枪,嗷嗷叫着扑向商船。他们是柔佛苏丹国最精锐的武士,常年参与部落战争,性情残暴嗜血,此刻眼中只有杀戮和掠夺的欲望。

“准备近战!”周海挥舞着弯刀,带领护卫们在甲板上列成防线。他知道,火炮对抗已然无望,只能依靠血肉之躯拖延时间,为少数人争取逃生机会。

柔佛快船靠上“福安号”后,士兵们纷纷踩着跳板跳上甲板,弯刀挥舞如闪电,瞬间与大明护卫展开厮杀。一名柔佛武士嘶吼着冲向周海,弯刀直劈他的头颅,周海侧身躲过,反手一刀刺入对方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溅满了他的脸庞。

“杀!”周海抹去脸上的血迹,如战神般奋勇杀敌,接连斩杀三名柔佛士兵。但柔佛人数量众多,且悍不畏死,护卫们渐渐体力不支,一个个倒下。年轻水手阿福手持一根断矛,死死抵住一名柔佛士兵的进攻,却被对方一脚踹倒,弯刀随即劈来,阿福惨叫一声,头颅滚落在甲板上。

船舱内,账房先生们也拿起了防身的短刀,试图抵抗,但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很快便被柔佛士兵屠戮殆尽。船舱里的丝绸被随意撕扯,瓷器被摔得粉碎,茶叶散落一地,与鲜血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周海肩头被弯刀砍中,鲜血如泉涌般流出,他踉跄着后退,靠在船舷上,看着越来越多的船员倒下,心中充满了悲愤与绝望。他知道,“福安号”已经无力回天,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更多人活着回到大明,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朝廷。

“阿明!阿强!你们带着几个人,乘小艇从船尾突围,立刻回广州报信!”周海抓住两名幸存的护卫,声音沙哑地命令道,“告诉朝廷,荷兰人与柔佛人勾结,劫掠我大明商船,杀害我大明子民,让朝廷出兵复仇!”

“大副,我们不走,要走一起走!”护卫阿明含泪说道。

“快走!这是命令!”周海猛地将他们推向船尾,“只有活着报信,兄弟们的血才没有白流!记住,一定要让朝廷为我们报仇!”

阿明和阿强咬咬牙,带着四名水手偷偷溜到船尾,解开小艇,趁着混乱划向远方。周海看着小艇消失在海平面,心中稍感欣慰,随即握紧弯刀,再次冲向柔佛士兵。他如同一头受伤的雄狮,怒吼着斩杀了两名敌人,最终被数名柔佛士兵围攻,身中数刀,倒在了甲板上。临死前,他怒目圆睁,口中高呼:“大明万岁!”那声音穿透炮火与厮杀声,回荡在茫茫大海之上。

与此同时,“恒通号”也被荷兰战舰击沉,船员们要么战死,要么被俘虏。荷兰人与柔佛人登上商船后,开始了疯狂的劫掠。他们将丝绸塞进麻袋,将瓷器小心翼翼地搬上快船,将茶叶倒入木桶,甚至不放过船员身上的衣物和首饰。一名荷兰士兵发现了船舱内的黄金,兴奋地高呼起来,引来更多人哄抢。

范德堡站在“福安号”的甲板上,看着燃烧的商船和满地的尸体,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下令将劫掠来的物资装上战舰,然后点燃了三艘商船的残骸。熊熊大火燃起,吞噬着船身,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在海面上形成一道黑色的烟柱。

“将军,所有物资都已装载完毕,是否返航?”副官问道。

范德堡点点头,目光扫过海面漂浮的尸体,冷声道:“返航。告诉柔佛苏丹,这是与我们合作的好处,若想继续得到火器,就替我们盯着马六甲海峡的每一艘大明商船。”

荷兰舰队与柔佛快船满载着劫掠来的财富,扬长而去,只留下燃烧的商船残骸和染红的海水。海面上,漂浮着船员的尸体、破碎的货物和燃烧的木屑,血腥味与焦糊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仿佛一幅人间炼狱的惨状。

三日后,一艘路过的大明渔船在马六甲海峡发现了这惨烈的一幕。渔民们救起了两名奄奄一息的水手——正是从“福安号”突围的阿明和另一名水手。他们浑身是伤,皮肤被海水泡得发白,口中不断念叨着“荷兰人”“柔佛人”“报仇”等字眼。

渔船船长不敢耽搁,立刻调转船头,全速向广州驶去。十天后,渔船抵达广州港,阿明二人被紧急送往广州府衙。他们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向广州知府详细讲述了商船遭遇劫掠的全过程:荷兰战舰的炮火如何摧毁船身,柔佛士兵如何疯狂杀戮,船员们如何拼死抵抗,以及周海大副最后的嘱托。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利刃,刺痛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广州知府听闻此事,大惊失色,当即上报广东布政使,广东布政使又连夜加急奏报朝廷。与此同时,潘振承得知“福安号”被劫的消息,悲痛欲绝,当即联合广州十三行所有商户,联名上书朝廷,请求出兵保护贸易航线,严惩荷兰人与柔佛人。联名书上的每一个签名,都饱含着商人们的愤怒与绝望。

消息迅速传遍广州城,百姓们无不义愤填膺。街头巷尾,人们纷纷聚集议论,痛斥荷兰人与柔佛人的残暴行径。“大明的商船也敢抢,简直无法无天!”“朝廷必须出兵,让他们血债血偿!”“那些船员死得太惨了,一定要为他们报仇!”愤怒的呼声如潮水般席卷全城,甚至有百姓自发前往府衙请愿,要求朝廷尽快出兵。

广州港内,原本繁忙的码头变得一片萧条。商人们害怕遭遇劫掠,纷纷推迟出海时间,百余艘商船停泊在港口内,不敢起航。海外贸易的停滞,让广州的经济迅速陷入困境:丝绸行、瓷器店纷纷关门,码头工人失业流离,就连寻常百姓的生计也受到影响,物价飞涨,人心惶惶。

几日后,崇祯皇帝在太和殿收到了广东布政使与广州商户的奏折。他逐字逐句地阅读着,脸色越来越沉,手中的朱笔几乎要被捏断。当看到“三百二十六名船员仅二人幸存,商船被焚,货物尽失”时,崇祯皇帝猛地一拍龙案,奏折被震落在地,怒喝道:“荷兰蛮夷!柔佛小丑!竟敢犯我大明天威,杀我子民,劫我商船!此等奇耻大辱,朕必报之!”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崇祯皇帝来回踱步,龙颜震怒,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他深知,南海贸易航线对大明至关重要——丝绸、茶叶、瓷器的出口为国库带来巨额收入,而香料、橡胶、锡矿的进口则是工业发展的命脉。如今荷兰人与柔佛人竟敢在马六甲海峡劫掠,无疑是在挑战大明的权威,若不予以严惩,日后南洋诸国必将群起效仿,大明的海外利益将荡然无存。

“传朕旨意,明日卯时,文武百官在太和殿议事,商议出兵南洋之事!”崇祯皇帝沉声下令,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遵旨!”太监高声应道,匆匆退下传达命令。

崇祯皇帝走到殿外,望着南方的天空,眼神坚定如铁。他心中暗暗发誓:朕定要派遣大军,荡平马六甲,严惩荷兰与柔佛,收复南洋航线,让大明的威名传遍四海,让所有敢与大明为敌的势力,都付出血的代价!

当晚,北京城内灯火通明。文武百官纷纷召集幕僚,商议出兵之事。主战派认为,大明刚平定倭国,国力强盛,应趁势出兵南洋,扬我国威;主和派则担忧,长途征战劳民伤财;还有人建议通过外交途径交涉,避免战争。

然而,无论朝堂上争论如何激烈,崇祯皇帝出兵南洋的决心已然敲定。马六甲海峡的血案,如同一颗火星点燃了燎原之火,不仅点燃了大明复仇的怒火,更拉开了大明征战东南亚的序幕。一场席卷南海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