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山意识在混沌中浮沉，迷迷糊糊的睁眼，眼前晃动的轮廓起初像是低矮的屋顶，转瞬被颠簸碾碎，原来是马车车顶。
她低哑的呻吟刚溢出喉咙，就被车外密集如鼓点的马蹄声彻底吞没。
“醒了？还难受吗？要喝水吗？”一只微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百里山费力地抬眼，一张美得要人命的焦急面孔映入百里山眼帘，百里山思维极度迟缓，混沌的脑子转了半圈才对上号。
哦，这人是她的上官千羽，是小雅，是墨荀，是铜雀楼楼主……这人这么多马甲，也不知道脱完了没。
上官千羽轻轻的扶起百里山，茶水不冷不热，刚刚好可以入口。
可茶水还没顺过百里山的喉咙，那股撕裂般的剧痛突然再次从骨髓里炸开，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蔓延，连指尖都在抽搐。
只一瞬，冷汗就浸透了百里山的里衣，细密地覆在她额角。
更难熬的是五脏六腑也忽然燃起的灼火，像有无数条火蛇在啃噬脏腑。
百里山本就迟滞的思维彻底被剧痛冲散，只剩下本能的呓语，气若游丝。
“好疼……好热……”
上官千羽的指尖猛地收紧，茶盏在掌心磕出轻响。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血丝瞬间爬满他的眼底，他再次掀开车帘冲着外面吼道：“快！再快一些！”
“燕十！传我命令！沿途所有铜雀楼燕翎子全员出动开道，凡驿站、城门，立刻备下换用的马车与最优良驹，马车内给我铺足了锦垫！”
“三天内，就算天上下刀子，也必须给我抵达帝都！”
“是！”车外立刻有人应道。
即便马车里垫了厚厚的棉垫子，车轮碾过碎石的细微颠簸，仍像钢针般扎在百里山身上，让剧痛又翻了个倍。
灼意烧得她神志不清，手指无意识地去扯领口的盘扣，布料撕裂的轻响在车厢里格外清晰。
“好热……”
直到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过去，整个人贴紧上官千羽的衣襟。
那点凉意根本压不住体内的火，她胡乱地缠着他的手臂，额头抵在他颈侧，滚烫的呼吸烙得人发麻，她拼命的缠着，抱着，可还不够……
“糟了，蛊毒发作了。”
上官千羽猛地反应过来，反手摸出暗袋里的银针盒，指节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无法下针，百里山此刻经脉紊乱，他不确定可不可以用针灸的法子为她压制……
以身渡蛊，只会让蛊虫更加成熟，来日还不知能不能引的出来。
焦灼像藤蔓一般缠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为什么？
百里山的意识在火海边缘沉浮，破碎的记忆碎片涌上来……好像基因要崩溃了……要去百鬼雾林找星陨救她……找星陨……
“星陨……”
百里山她拼尽全力张口，声音却细得像蚊蚋。
“百里？你说什么？”上官千羽立刻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她唇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好疼，好热，好难受！
剧痛与灼意交织着将她拖向深渊，百里山猛地抓住上官千羽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绝望涌上来，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断断续续的气音撞进上官千羽的耳朵里。
“星陨……星陨……救我！”
她的手顺着衣襟往下滑，无意识地去扯上官千羽的腰带，指尖却软得连绳结都碰不开。
委屈与痛苦混在一起，让百里山的呜咽声越来越大，像只濒死的小兽，在上官千羽怀里微微颤抖。
“星陨……救我……救我……给我……”
上官千羽看着她痛苦扭曲的眉眼，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猛地将银针盒掼在一旁，金属碰撞车厢的脆响被百里山的呜咽盖过。
他反手握住她乱抓的手，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掌心的薄茧蹭过她滚烫的脸颊。
下一瞬，他抬手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随即俯身，用带着凉意的唇彻底封住了她的呜咽。
唇齿相贴的瞬间，百里山只觉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唇瓣涌入，像甘泉浇灭火海，身体的灼痛竟奇异地缓解了几分。
她无意识地攀住他的肩，在混沌中沉沦……
百里山再次睁眼的时候，身体的疼痛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通体舒畅的暖意，像被泡在温暖的泉水里，连骨头缝都透着轻松。
百里山惬意地想伸个懒腰，可手臂刚抬到半空，脚尖就踢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手掌也摸到了一片带着体温的丝绸衣料。
思绪骤然回笼，她猛地睁开眼——眼前是上官千羽紧闭双眼的脸，长睫如蝶翼般垂着，眼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呼吸轻得像羽毛。
百里山心头一紧，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千羽，千羽……”
怀里人半点反应也无。
百里山急忙撑着这些天被疼痛折磨得已经精疲力尽的身体爬坐了起来，才发现她此时已经身处在炫光塔顶层了。
四周漂浮着细碎的光点，正争先恐后地往她皮肤里钻，暖融融的触感就是由此而来。
而她与上官千羽几乎是相拥着躺在冰凉的白玉地板上，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却比平时凉了许多。
她又急切地唤了两声，上官千羽仍是纹丝不动。
百里山想彻底爬起来去探他的脉搏，可腰间一紧，上官千羽的手即便陷入昏迷，指尖仍牢牢扣着她的腰侧，力道大得像要将她嵌进骨血里。
她心疼地抚上他苍白憔悴的脸，指腹划过他干裂的唇，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他手背上。
三天，他竟真的在三天内赶到了炫光塔，这一路不知费了多少心血，耗了多少心神……
百里山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扶着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两人一同倚着冰冷的墙壁。
她将他微凉的手拢在掌心，反复揉搓着取暖，一边柔声唤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像哄小孩：“千羽，醒醒，我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