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常生牵马上前时，两名值守的镇武卫怔住了——这身特殊的金蛟使服制他们从未见过，更不记得司中有这般人物。
昔日默默无闻的常生，自然无人记得。
常生持刀而立，神色肃然道：我等奉神龙卫所之命护送秀女，现已完成任务，特来复命。
话锋一转，他忽然提高声调：北皇城总司镇武卫金蛟使常生，历练归来复命！
他本属北皇城总司管辖，名册仍在总司之中。
听闻此言，两名守卫脸色顿变。
他们终于想起此人身份，但身为底层镇武卫，这等高层 并非他们能够置喙。
二人当即抱拳行礼：参见大人！
常生微微点头，率领众人迈入总司大门。
望着他的背影，两名守卫对视一眼，不寒而栗。
其中一人仰望天际低语：这天，怕是要变了。
......
......
常生抵达总司的消息迅速传开。
面对沿途的窃窃私语，他始终神色如常。
顺利完成交接与述职后，他转身对随行众人道：诸位，就此别过。
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说罢按刀向西院行去，崭新的玄鸟云纹披风在风雪中猎猎作响，腰间双刀泛着森森寒光。
西院外，飞雪漫天。
常生静立雪中，肩头已覆上薄雪。
记忆里此处不过寥寥数面之缘——其父生前隶属西院神龙卫，身后留下的金蛟使虚衔亦在此处。
这正是他迟迟未能实补此职的缘由。
能扣下这道任命者，唯西院神龙卫雷俊雄而已。
远处，闻讯而来的镇武卫们正暗中观望。
风雪簌簌，常生肩头微动，抖落几片雪屑，按刀直入西院。
院内众镇武卫蓦然止步，目光齐聚。
空气凝滞。
无人言语，更无人向这位金蛟使行礼。
西院上下心知肚明——眼前之人徒有虚衔。
常生目光掠过众人，径直朝雷俊雄值房走去。
廊下忽闪出一道人影。常大人！
郝威用堆着笑迎面而来。
常生侧目：何事？
那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这与记忆中畏缩怯懦的常生判若两人。
常生暗自嗤笑：西院尽是雷俊雄党羽，何必虚与委蛇？
郝威用迅速调整神色：大人是来述职？不巧神龙卫今日外出。
常生径自前行。我说了大人不在！郝威用声调骤冷。
常生驻足回望，眸光如冰：你说了算？我候着便是。
话音未落，值房门扇突开。
太师椅上，雷俊雄鹰目如电。卑职北皇城总司金蛟使常生，复命述职！
声震飞雪。
院中众人相顾失色——这分明是当堂叫阵！
宦海沉浮讲究八面玲珑，如此行事堪称癫狂。
雷俊雄眯起双眼，细细打量着脱胎换骨的常生，终是轻抬下颌：
常生踏入屋内，恭敬地呈上文书。
雷俊雄的目光并未落在案头的文件上，反而盯着常生，笑意中带着赞赏：常家子弟果然名不虚传，年纪轻轻就如此出色。
镇抚使大人可没少在我面前夸赞贤侄。
您过誉了。常生抱拳行礼：若无要事，属下先行告退。
雷俊雄忽然叹息一声，语气转为凝重：贤侄且慢。
非是我不愿放行，只是你资历尚浅，恐难服众。
不如先在基层多加历练，待建立更多功勋？
常生神色不变：属下已获一等功八次，二等功十六回。
远远不够。雷俊雄摆手道：皇城司不同其他地方，规矩森严。
常生眼底寒光乍现。
故技重施？
可惜今非昔比。
他环视四周，声音沉稳有力：属下侦得虚空教一处据点，不知此功如何？
雷俊雄面色骤变。
殿外众人也纷纷变色。
虚空教据点向来难以寻觅，若能证实，确是奇功一件。
常生突然提高声调：敢问总司上下，可有人立下此等功劳？
雷俊雄面沉如水：金蛟使之位责任重大，若你无力统御下属，损及总司声誉，这罪责可担待得起？
压抑的怒火在胸中翻涌。
多年来，无人敢如此冒犯他的威严。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常生冷声回应。
若非顾忌对方身份，他早已拔刀相向。
惺惺作态！
那一声声听得他胸中作呕。
雷俊雄阴沉着脸，向门外的郝威递去一个眼神。
郝威用微微点头，沉声道：常大人。
听说常大人武艺超群，家中有位堂兄酷爱切磋，不知可否赐教？
雷俊雄朗声笑道：正好让常贤侄露两手，也好让大家见识见识真本事。
常生二话不说，按着刀柄大步走出。
从他迈入北皇城总司起，就做好了拔刀见血的准备。
庭院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持枪人影。
银枪在手，风雪中只着单衣，双眼蒙着黑布。昊圣枪冉云在此，请指教！
常生玩味地看向郝威用：贵府家风倒是别致。
郝威用脸色一沉：常大人此话何意？
哈哈！常生毫不客气地大笑，怎么你姓郝，他姓冉？
郝威用面若寒霜：这不关常大人的事。
常生转而盯着冉云，淡淡道：我的刀出鞘必见血。
考虑清楚了？
自古枪为百兵之首。
俗语说：一年拳脚十年棍，百年难出好 。
能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者，江湖上屈指可数。
这蒙眼持枪的架势，定是使枪的好手。
冉云纹丝不动，依旧抱拳：请赐教！
常生眼中寒光一闪：
那今日便生死各安天命！
......
刀光乍现，新铸的断魂刀撕裂风雪。
璀璨刀芒将漫天飞雪斩得粉碎。
青石地砖在常生重踏下爆裂，身影如箭破空。
枪出如龙！
简单的一记直刺，却带着摧山断岳之势。
刀锋与枪尖相撞，火花四溅。
常生脚踏八卦，身形随飞雪流转。
衣袂翻飞如蝶。
寒风骤起，枪影撕裂空气！
冉云手腕一抖，寒铁长枪回旋突刺。
银色流光划破雪幕，枪尖凝聚的青色气旋发出刺耳尖啸。
金属碰撞声密集如雨，火花在风雪中绽放。
常生双足踏地，周身环绕着灼热的金色光晕。
刀锋过处，积雪瞬间汽化成雾。
轰然劈落的巨刃将气流斩出真空，刀罡如怒涛奔涌！
围观者纷纷屏息。先天罡气！
这般凝实的真气外放，远非寻常武者能及。
人们骇然相顾，无法想象短短数月竟有如此突破。
有人下意识握紧佩刀，却发现手掌颤抖不止——仅仅是观望那凛冽刀势，便已丧失战意。
厅内传来铁珠摩擦声。
雷俊雄指节发白，眼中寒芒暴起。
轰隆！
刀气擦过冉云衣袍，后方假山轰然爆碎。
枪杆承受重击的刹那，冉云虎口迸裂，血珠随后退的脚步在青石板上绽开红梅。神力天成？
常生筋骨间奔涌着金钟罩大圆满的磅礴劲力，每一刀都带着摧山之势。
不待对手喘息，刀光已如惊涛叠浪汹涌而至。
漫天刀影虚实难辨，血战八式的杀招裹挟着炽烈金焰斩落。
真气化形的瞬间，整个院落空气为之一颤。
太师椅猛然震动。
雷俊雄身体前倾，指甲深陷扶手。
那道燃烧的金色刀痕，令他再难保持镇定。
常生手中长刀如狂风骤雨，逼得冉云连连后退。
郝威站在远处观战，脸上笑意早已消失，眼中浮现恐惧之色。
昊圣枪冉云，本是关押在诏狱的囚徒。
不仅是先天高手，更曾用手中长枪接连斩杀三名同境界武者。
今日安排他与常生过招，本就想借他之手除掉常生。
可眼前场景却让郝威感到荒谬绝伦。
这般强大实力，若是出自世家大族倒也罢了......
忽然间，郝威心头警铃大作。
回神之际，只见一道澹金刀气迎面劈来。
他瞳孔骤缩，寒意窜上脊背。
生死关头，郝威狼狈扑倒翻滚。
凌厉刀光掠过，将廊柱劈得粉碎，木屑四溅。常生！郝威踉跄爬起怒吼，你想残害同袍？
那袭黑衣头也不回，刀锋直取冉云：一时失手。
郝威背后冷汗涔涔，方才若慢上半分，此刻已成刀下亡魂。
院中，冉云已 至绝境。数响，昊圣枪应声而断。
他握着断枪奋力刺出，动作却已迟滞。
寒芒闪过，持枪右臂凌空飞起。
血雾还未散尽，断魂刀又掀起层层刀浪。
蒙眼黑布碎裂，露出那双灰白眼眸。江冉云，你这没爹的野种，瞎眼寡妇养的废物，也配用我江家资源习武......
......
「儿啊，娘撑不住了...你要继续练武...为自己争光...为你爹争气...」
......
「今日血洗江家满门，突破先天之境，我命由我主宰！」
......
他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手中长枪迸发出毕生最凌厉的攻势。
二十六载苦修，这杆枪从未退缩。
「铛！」
枪尖距常生仅三寸时，竟撞上铜墙铁壁般的存在。
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