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奥·万斯的手指敲击着闻人语的酒杯，声音清脆。
他的话语，像一块石头投进安静的湖面。
“你们的钱，在这里买不到未来。”
派对现场的哄笑声渐渐平息，但空气里充满了戏谑的目光。
每一道视线都像聚光灯，将闻人语和她的团队钉在原地。
陆云帆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处因为用力而泛白。
秦晚的下颌线绷紧，维持着职业性的面无表情。
方辰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他无法适应这种公开的羞辱。
闻人语没有动怒，她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里奥·万斯。
她的平静，似乎是一种更高级的挑衅。
里奥·万斯脸上的笑容扩大，他收回手，举起自己的威士忌，对着众人，像是在发表一场即兴演讲。
“朋友们，欢迎来到新千年。”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我们正在见证一个伟大的时代，一个由比特和字节构建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最有价值的资产不再是土地、工厂和机器。它们是代码，是算法，是连接全球数亿人的网络！”
他陶醉地挥舞着手臂，像个布道者。
“我们投资的是什么？是梦想！是那些能颠覆一个行业，改变人类生活方式的天才想法！”
“我们追求的是指数级的增长，是无重量的经济！一家只有十几个人的公司，可以在一夜之间，创造出比一个拥有十万工人的钢铁集团更高的价值！”
他身边的投资人们发出赞同的附和声，气氛被他彻底点燃。
闻人语依旧沉默。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里奥·万斯的脸，但瞳孔深处，一抹常人无法察觉的微光悄然亮起。
【洞悉之眼】启动。
在她眼中，眼前这个夸夸其谈的男人，身上浮现出一条代表其商业命脉的虚幻光线。
里奥·万斯显然很享受这种掌控全场的感觉，他转过身，再次将焦点对准闻人-语。
他显然做过功课。
“我听说过新世界集团，一个来自东方的庞然大物。”
他的语气变得夸张，带着一种舞台剧般的咏叹调。
“航运，港口，半导体，精密制造……”
他每说一个词，就摇一次头，脸上的惋惜表情越来越浓。
“天哪，女士，你把这些‘工业时代的遗迹’带到硅谷来做什么？”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像是在质问。
“我们这里是创造未来的地方，不是废品回收站！”
这句话像一个信号。
全场爆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响亮的哄笑声。
这一次的笑声里，再也没有任何掩饰，充满了赤裸裸的轻蔑与傲慢。
他们看着闻人语团队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从上个世纪穿越而来，手握着一堆废铜烂铁，却妄想换取飞船船票的原始人。
对主角的轻视和羞辱，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陆云帆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他往前踏了半步，似乎想说些什么。
闻人语抬起一只手，轻轻地，却不容置疑地按住了他的手臂。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嘲笑声中，闻人语的【洞悉之眼】反馈了最终的结果。
她“看”得更加清晰了。
里奥·万斯和他所代表的狮门资本，那条商业命脉线，表面上流光溢彩，被无数个闪亮的项目光点所包裹，显得无比强大。
但光鲜的外表之下，整条命脉线的核心，却呈现出一种极不健康的亮红色。
那是一种高烧般的颜色，代表着泡沫，代表着虚假的繁荣。
构成它根基的那些项目，一个个都像被吹到极限的气球，看似庞大，内里却空空如也，只需一根针，就会瞬间爆裂。
它的根基，极其不稳。
里奥·万斯没有察觉到闻人语眼神的细微变化。
他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重重地把空杯放在侍者的托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走到闻人语面前，身体前倾，用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他最后的判词。
“女士，你的帝国建立在钢铁和石油之上，而我们的未来，建立在代码和梦想之上。”
他直起身子，环视全场，最后目光轻蔑地落在闻人语身上。
“你们，已经过时了。”
他说完，转身准备接受众人的欢呼。
然而，他预想中的掌声和附和没有立刻响起。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件无法理解的事。
在所有人的嘲笑声中，在里奥·万斯那句终极羞辱的话语落下之后，闻人语收回了目光。
她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微笑。
那不是愤怒的冷笑，不是强撑的苦笑。
那是一种意味深长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微笑。
就像一个成年人，看着一个正在为自己用沙子堆砌的城堡而沾沾自喜的孩子。
她什么也没说。
一个字也没有。
她转身，对着自己的团队，平静地开口。
“我们走。”
说完，她便迈步向庄园门口走去。
陆云帆、秦晚、方辰和雷啸，虽然满心困惑，但还是立刻跟上了她的脚步。
整个派对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预想了无数种反应，愤怒，辩解，失态，狼狈离场。
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一言不发，一个微笑，然后转身离开。
那份平静，那份怜悯，让这场由他们精心策划的羞辱大戏，瞬间变得像一出独角滑稽剧。
里奥·万斯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
他莫名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那是一种猎人志在必得时，却发现猎物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同情时，所感到的巨大荒谬和隐隐的寒意。
他想不通。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