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研究员，新来的助手到了。”
纪黎明站在实验室门口，目光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她穿着白大褂，正低头记录数据，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
卢馆头也没抬地就随口道：
“助理？欢迎。”
她的声音平淡，没有情绪。
“你先熟悉仪器编号，等我把手上的事忙完再和你说。”
纪黎明看她这样，和带他来的同志告了个别。
就直接进来了。
这个世界是个年代科研文。
还是60年代。
男主周绪想扒上卢馆软饭硬吃。
结果为了他的青梅竹马孙小倩，把卢馆这个科研大佬给杀了。
就是因为孙小倩起了贪心。
她想要把卢馆的科研成果占为己有。
结果被卢馆发现。
怕被卢馆告状，她去求救周绪。
周绪情绪上头。
把卢馆骗出来，两人合伙把卢馆杀了。
然后占了她的成果，她的荣耀。
凭借这个，还是国家的功臣。
就算之后他们没有“灵感”了，也用这个成果吃了国家一辈子。
然而没有人知道。
要是卢馆还活着，她能给国家带来多大的改变。
因为她是研究战斗机的。
纪黎明是昨天来的。
当时正面临着选择跟着的研究员。
原本是周绪来到卢馆这边当助理。
原主则去了另外一个大佬那里。
只是纪黎明一点没犹豫。
选择了卢馆。
自然，周绪只能去那个大佬那。
现在也不认识卢馆。
“你是谁？”
卢馆忙完手上的事情，已经是3个小时之后了。
她茫然地看向纪黎明。
显然已经忘了早上那一出。
也忘了被送新助理的事情。
“我是新来的助手纪黎明。”
纪黎明放下手里的记录本。
“早上来的，你让我熟悉仪器编号。”
卢馆眨了眨眼，似乎终于想起来了。
她在纪黎明脸上停留了两秒，又移向桌上的图纸。
“哦，那好。”
“你把三号风洞的数据复核一遍，错误率超过百分之零点五就重算。”
她的语气像在陈述天气。
纪黎明点头，走向角落的办公桌。
桌上的算盘和计算尺摆得整齐，一沓数据纸已经放在那里。
他坐下时，余光瞥见卢馆又埋首于图纸中。
铅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实验室里只剩下这种声音，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口号声。
时间缓慢流逝。
纪黎明复核到第七页时，卢馆忽然开口：
“你为什么要选我这里？”
问题来得突兀。
纪黎明抬头。
看见卢馆依旧低着头，铅笔没停。
“我看了你发表的论文。”
他说：“关于边界层控制的设想很有意思。”
铅笔停住了。
卢馆终于转过脸，仔细打量他。
“那篇被批为‘脱离实际’的论文？”
“理论超前不等于脱离实际。”
纪黎明平静地说。
“只是需要时间验证。”
卢馆看了他几秒，转回去继续画图。
“复核完了来帮我计算这个翼型的气动参数。”
她顿了顿。
“用你‘超前’的方法试试。”
这算是一种认可，或者考验。
纪黎明加快速度，半小时后拿着复核完的数据走到主桌前。
卢馆推过来一张密密麻麻的公式纸。
“边界条件在这里，我要最优升阻比对应的攻角范围。”
计算花了整个下午。
期间卢馆出去开了个短会，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馒头。
她扔给纪黎明一个。
自己一边啃，一边看他写在草稿纸上的推导过程。
“这里。”
她突然用铅笔尖点在一行公式上。
“压力分布函数你用了新的近似？”
“传统的二次近似在跨声速区误差太大。”
纪黎明指着自己修改的部分。
“我加了激波修正项。”
卢馆没说话，抓过草稿纸自己验算起来。
五分钟后，她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你以前跟谁学的？”
“自学。”
纪黎明说。
“看过一些国外的文献。”
这个回答在此时很冒险。
卢馆眯起眼睛，但最终只是点点头。
“明天开始，你负责数据处理和初步分析。”
“每周我要看一次你的计算笔记。”
这是正式接纳他了？
她说完又补充：
“晚上加班，风洞实验数据要连夜处理。”
纪黎明接过她递来的钥匙：
“几点？”
“不知道。”
卢馆已经开始收拾图纸。
实验室的灯亮到深夜。
纪黎明推开第二道安全门时。
看见卢馆站在振动台前，手里拿着断裂的模型机翼。
“第七次失败。”
她把残片扔进废料箱，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材料强度不够。”
“要不要试试复合材料？”
纪黎明走到她身边。
“玻璃纤维夹层结构。”
卢馆转头看他：
“这里没有玻璃纤维。”
“我有办法。”
纪黎明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
“之前跟老乡学过土法制作，用石英砂和纯碱可以烧制。”
卢馆翻看笔记本上的配方和工艺流程图，眉头渐渐皱紧：
“你为什么会研究这个？”
“兴趣。”
纪黎明说得轻描淡写。
然后晃了晃手上提着的饭盒。
“不过，卢大研究员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饭。”
“我吃了，吃了两个馒头。”
卢馆脱口而出：
“我不饿......”
话音未落，她就闻到了香味。
紧接着肚子也跟她作对似的，唱起来反调。
“咕咕咕......”
卢馆低头，脸上有点红。
纪黎明已经把饭菜摆好。
他眼中闪过笑意，面上却是假装一无所知。
还“抱怨”似的开口自责：
“可我做的红烧肉和酿青椒量很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不知道卢研究员能不能帮忙一起消化掉？”
“毕竟浪费粮食......”
“那我吃！”
卢馆下意识接话。
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只不过这话都说出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研究员都是这样，一心只想着研究。
反正她也说完也坦然了。
“那就多谢了。”
“看来我之后做多了也有人能帮忙承担了。”
“不行。”
卢馆放下筷子，表情严肃起来。
“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当保姆的。”
纪黎明往她碗里夹了块红烧肉。
“我自愿的。”
“而且你看看你的手腕。”
卢馆下意识缩了缩手。
白大褂袖口下，腕骨凸出得明显。
“我只是最近忙。”
她辩解道，声音却弱了些。
“所以更需要营养。”
纪黎明语气平静。
“下周有三次风洞试验，你这样撑不住。”
“我可不想换研究员。”
卢馆盯着碗里的肉看了几秒，终于妥协。
“一周最多一次。”
“而且材料费从我工资里扣。”
“好。”
纪黎明爽快答应。
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把这事变成常态。
实在是卢馆太拼了。
卢馆吃饭很快，像是在完成任务。
她夹了块青椒，动作突然停住。
“这味道......”
“不合口味？”
纪黎明问。
她摇头，又夹了一筷子。
“跟我妈做得很像。”
说完就低头继续吃，没再说话。
纪黎明嘴角一僵。
实验室里只剩下碗筷的轻响。
窗外夜色浓重，远处隐约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
“复合材料的事。”
卢馆突然开口，碗已经空了。
“明天开始试制，需要什么设备你列清单。”
“好。”
纪黎明收拾碗筷。
“不过得先解决石英砂的纯度问题。”
“厂区东边有废料堆。”
卢馆站起身，走向工作台。
“以前处理过矿石残渣，应该能找到合适的。”
她抽出一张地图，用铅笔圈了个区域。
“明天早上去，戴上安全帽。”
“你也去？”
“当然。”
卢馆头也不抬。
“我得确认原料符合要求。”
第二天清晨，纪黎明在废料堆旁见到了卢馆。
她穿着工装，正蹲在地上翻捡石英砂碎块。
“这块杂质太多。”
她举起一块对着阳光看。
“铁含量超标，烧出来会发黄。”
纪黎明接过碎块看了看。
“可以用磁选法预处理。”
“时间不够。”
卢馆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
“直接去矿区仓库，那边有筛好的原料。”
“你怎么知道？”
卢馆已经朝仓库方向走去。
“上周去那边借过离心机，顺便看到的。”
仓库管理员是个老同志，看见卢馆就笑了。
“卢研究员，又来借东西？”
“这次买原料。”
卢馆递上批条。“五十公斤石英砂，要最纯的那批。”
老同志看了看批条，又看看纪黎明。
“助手？”
“嗯。”
卢馆催促。
“麻烦快一点，赶着做实验。”
原料搬回实验室已经上午十点。
卢馆指挥着架起简易窑炉，按照笔记本上的温度曲线开始烧制。
“升温要慢。”
纪黎明盯着温度计。
“特别是过六百度的阶段。”
“知道。”
卢馆调整着鼓风机阀门。
“你去做纤维拉丝模具，图纸在左边抽屉。”
两人分头忙碌。
中午时分，第一炉玻璃纤维出炉了。
卢馆用镊子夹起一根，对着灯光检查透明度。
“有气泡。”
她皱眉。
“降温太快了。”
“下次延长保温时间。”
纪黎明递过模具。
“先试试拉丝。”
拉丝过程不顺利。
纤维要么断，要么粗细不均。
到第五次尝试时，卢馆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
“黏度不对。”
她放下工具。
“得调整配方比例。”
“加一点氧化铝试试？”
纪黎明翻着笔记本。
“能提高熔体稳定性。”
卢馆想了想。
“可以，但最多加百分之三。”
重新配料，重新烧制。
这次出炉的纤维明显均匀许多。
卢馆拉出第一根完整的长纤维时，实验室里安静了几秒。
“成了。”
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纪黎明接过纤维，用千分尺测量直径。
“零点一毫米，符合要求。”
“做夹层试片。”
卢馆已经走向工作台。
“今天必须测出初步强度数据。”
试片压制完成时，天已经黑了。
卢馆把试片装进测试机，设定好参数。
机器启动，压力表指针缓缓爬升。
卢馆紧盯着刻度，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
“一百兆帕。”
纪黎明报数。
“继续。”
卢馆眼睛没离开试片。
“一百五。”
“两百。”
试片在两百三十兆帕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卢馆迅速关机，取出试片检查断面。
“分层了。”
她指着断面上的裂纹。
“粘接层强度不够。”
“换环氧树脂。”
纪黎明说。
“虽然贵一点，但性能好。”
卢馆摇头。
“批不下来，那个要外汇。”
两人沉默地对视。
窗外传来下班的铃声，实验室里却没有人动。
“用酚醛树脂改。”
卢馆突然说。
“加硅烷偶联剂，我以前试过。”
“有配方吗？”
“在旧笔记本里。”
卢馆走向档案柜。
“得找找。”
翻找花了半小时。
卢馆从一堆旧资料里，抽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快速翻到某一页。
“这里。”
她指着密密麻麻的公式。
“但需要高温固化，我们的烘箱达不到温度。”
“可以用蒸汽。”
纪黎明想起什么。
“锅炉房有高压蒸汽管道。”
卢馆眼睛一亮。
“可以试试。”
他们带着试片和材料去了锅炉房。
值班工人听完要求，一脸为难。
“卢研究员，这不合规矩......”
“就试一次。”
卢馆拿出批条。
“出了问题我负责。”
蒸汽压力慢慢升高，温度计指向一百五十度。
卢馆盯着手表，计算固化时间。
“二十分钟应该够了。”
纪黎明说。
“二十五分钟。”
卢馆调整阀门。
“酚醛需要充分交联。”
等待的时间里，锅炉房的轰鸣声显得格外清晰。
卢馆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但纪黎明知道她在心算公式。
因为她睫毛微微颤动着。
时间到。
取出试片时，表面已经形成光滑的硬壳。
卢馆敲了敲，听声音。
“回实验室。”
她抱起试片就走。
这次测试持续到深夜。
当试片在测试机上撑到三百兆帕时，卢馆终于直起身。
“够了。”
她声音里有疲惫，也有释然。
“做机翼模型。”
连续三天，实验室的灯都亮到后半夜。
第四天凌晨，新的复合材料机翼完成了振动台测试。
卢馆看着稳定运行的测试数据，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很淡，但真实存在。
“明天装风洞。”
她收拾工具。
“你负责数据采集系统校准。”
“好。”
纪黎明犹豫了一下。
“你该休息了。”
“做完就休息。”
卢馆已经走向下一台设备。
“还有颤振测试没做。”
颤振测试做到一半，实验室的门被敲响了。
周绪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摞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