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营地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以前是愁云惨雾地等祖宗醒,现在是充满期待地等祖宗“吃饱”。顾尘每天雷打不动地背着阿尔法去石室“充电”,看着随机晶核在石台的能量灌输下变得光芒璀璨,再看着阿尔法像吸猫薄荷一样吸收晶核里的能量,身体一天比一天凝实。
岩魁甚至给这个过程起了个名儿,叫“喂祖宗吃麻辣火锅”,说那晶核红蓝光芒闪烁的样子,跟滚沸的辣油似的。
终于,在经历了整整七次“麻辣火锅”疗程后,星语者阿尔法不再一回到营地就陷入昏睡。他能够长时间保持清醒,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闭目盘坐,像是在消化那些庞大的能量和梳理混乱的记忆,但偶尔会睁开那双星空之眼,静静地观察着营地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节。
他的目光深邃而平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睿智,但不再有最初醒来时的痛苦和挣扎。母树之心碎片依旧放在他身边,提供着温和的生命滋养,但他已经不再完全依赖它。
这天傍晚,众人刚吃完一顿(依旧是蘑菇和萝卜为主,但多了点岩魁用简陋陷阱抓到的、类似盲虾的水生生物)简陋的晚餐,围坐在苔藓晶体炉旁休息。
阿尔法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顾尘身上。他的声音不再干涩虚弱,变得清晰而悠远,仿佛带着星辰的回响:
“年轻的共鸣者,以及……他的伙伴们。感谢你们,将我从永恒的沉寂边缘拉回。”
来了!正戏来了!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连纳克萨的黑雾都凝聚了几分。
岩魁更是迫不及待地开口:“祖宗……啊不,阿尔法先生!您可算能好好说话了!快跟我们说说,那终焉星墟到底是咋回事?观察者为啥要关您?还有那起源方舟……”
阿尔法抬起一只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但真相……往往比你们想象的更加沉重,也更加……荒谬。”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星空般的瞳孔中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首先,是‘终焉星墟’。”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在观察者,乃至绝大多数高等文明的认知里,那里是宇宙的‘垃圾场’,是万物归寂之地,是‘收割者’的巢穴,是必须被隔离和警惕的终极威胁。”
“难道……不是吗?”苏凌薇忍不住问道。
阿尔法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是,也不是。它确实是‘归寂’之地,但并非终点。它更像是一个……‘重置装置’,一个‘循环’的节点。”
“循环?”老杰克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宇宙,并非我们所见的那样,是线性发展,从诞生走向热寂。”阿尔法的声音带着一种揭示惊天秘密的凝重,“它是在……循环。如同一个巨大的钟摆,在‘创世’与‘归寂’之间,周而复始。而‘终焉星墟’,就是每一次循环结束时,进行‘数据清理’和‘重启准备’的区域。”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宇宙……是循环的?
“那……收割者?”顾尘想起了那些冰冷的、吞噬一切的机械怪物。
“‘收割者’,或者按它们自己的称呼——‘清理单元’。”阿尔法解释道,“它们并非自然诞生的邪恶文明,而是这个‘循环系统’的……‘清道夫’。它们的使命,就是在每一次循环末期,清理掉那些‘不合格’的、可能影响下一次‘重启’的文明和个体。它们没有善恶,只有程序。”
“所以……我们,还有青灵文明,在它们眼里,都是需要被清理的‘bUG’?”蕨的声音带着颤抖。
“可以这么理解。”阿尔法点头,“任何试图超越当前循环限制、探寻宇宙终极真相、或者积累过多‘冗余信息’的文明,都会被它们标记和清理。观察者……某种程度上,是知晓这个‘循环’存在的,但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
“维护秩序?确保循环顺利进行?”苏凌薇猜测。
“是的。”阿尔法看向她,“观察者认为,这个循环是宇宙得以‘永生’的唯一方式。任何试图打破循环、或者干扰循环进程的行为,都是对宇宙‘健康’的最大威胁。他们的使命,就是维护这套‘系统’的稳定运行,修剪掉所有‘不守规矩’的枝杈。而我……”他指了指自己,“因为窥见了‘循环’背后的更深层真相,并试图寻找打破循环的方法,所以成了议会的‘背叛者’,被囚禁于此。”
信息量太大,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消化。宇宙是个不断重启的电脑?收割者是杀毒软件?观察者是系统管理员?而他们,是一群试图找到漏洞、摆脱格式化命运的……病毒?
“那……您提到的‘摇篮’、‘囚笼’、‘被骗了’……还有‘起源方舟’和‘祂’?”顾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阿尔法的神情变得更加严肃:“‘摇篮’……指的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宇宙,这个不断循环的‘安全区’。而‘囚笼’……指的也是它。我们如同被圈养的羔羊,一次次诞生、发展、被清理,周而复始,永远无法触及真正的星空。”
“至于‘被骗了’……”他叹了口气,“无论是收割者,还是观察者,甚至是我们这些自以为窥见真相的星语者,可能……都被欺骗了。这个‘循环系统’,或许并非宇宙的自然规律,而是……某个更高等存在的‘造物’或者‘实验’。”
“祂?”顾尘想起了那个词。
阿尔法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一个……我们无法理解、无法描述、甚至无法确定其是否‘存在’的……概念。或许是造物主,或许是高维生命,或许只是某种冰冷的宇宙机制。但‘起源方舟’,据古老的预言记载,是打破这个循环,或者说,是直面‘祂’的关键。那是一艘……航行于真实星空的船,是脱离这个‘摇篮’的唯一希望。”
他看向顾尘,目光灼灼:“而‘钥匙’,年轻的共鸣者,就在你的手中。母树之心碎片代表着这个宇宙内最本源的‘生’之力量,随机晶核代表着底层法则的‘不确定’性,而你,是能同时驾驭它们,并与之共鸣的‘变量’。你是预言中,最有可能找到并启动‘起源方舟’的人。”
顾尘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对抗清扫者,寻找一条生路,没想到却卷入了关乎整个宇宙命运的巨大漩涡中。
“那我们该怎么找到起源方舟?”岩魁听得热血沸腾,感觉比砸碎一百个母星种还刺激。
阿尔法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具体的坐标。我被囚禁太久了。我只知道,方舟的线索,隐藏在‘终焉星墟’的最深处,那片连收割者和观察者都不敢轻易涉足的‘核心禁区’。而通往那里的道路,充满了连我都无法预知的危险。”
他顿了顿,看向那艘依旧瘫痪的庇护所:“你们需要一艘更好的船。一艘能够抵御星墟深处那扭曲的物理法则和狂暴能量,能够穿越‘循环边界’的船。”
更好的船?众人看着自家这艘打满补丁、能源耗尽的“破铜烂铁”,一阵无语。这差距是不是有点大?
“观察者……不会放弃追查我们。”纳克萨低沉地提醒,“他们肯定已经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阿尔法点头:“没错。这里虽然隐蔽,但并非绝对安全。石台的能量波动,以及我苏醒后的精神涟漪,很可能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可我们怎么离开?”苏凌薇指着庇护所,“它现在连动都动不了。”
阿尔法将目光投向洞穴深处那片黑暗:“这片地下空间,并非只有我们看到的这些。在更深处,有一条……古老的‘星路’残留。那或许是某个上古文明,或者……前代循环的幸存者留下的遗迹。利用石台的能量,或许能短暂激活它,进行最后一次随机传送。但目的地……完全未知。”
又是随机传送?众人想起上次从废弃站逃出来的经历,心有余悸。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老杰克问道。
阿尔法沉默了片刻,星空般的眼睛看向顾尘:“或许……还有一个方法。一个更加危险,但目标明确的方法。”
“什么方法?”
“主动……接近‘终焉星墟’。”阿尔法语出惊人,“利用晶核的‘不确定’性,在星墟外围寻找那些被循环系统遗漏的‘缝隙’或者‘碎片世界’。那里,或许有我们需要的资源,甚至……可能找到关于方舟的线索。而且,星墟外围的能量环境极其复杂,反而能干扰观察者的追踪。”
主动靠近那个鬼地方?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一条,既能摆脱追兵,又能朝着目标前进的路。
顾尘看着手中那块散发着不祥光芒的随机晶核,又看了看同伴们。岩魁一脸“干就完了”的跃跃欲试,苏凌薇和老杰克面带忧虑但眼神坚定,纳克萨的黑雾无声地表示赞同,三个青灵人虽然害怕,却也紧紧站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修复庇护所,收集所有能用的资源。然后……”他看向阿尔法,“我们听您的,去星墟外围,闯一闯那条‘缝隙’!”
阿尔法看着顾尘,星空般的瞳孔中,第一次露出了些许赞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很好。那么,在我们出发之前,还有最后一件重要的事情……”阿尔法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什么事?”顾尘问道。
阿尔法指了指岩魁放在旁边、还没吃完的那半串烤盲虾,以及锅里剩下的蘑菇汤,星空般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了一丝……属于人类的渴望?
“能不能……给我也来点?那个……闻起来,好像比能量好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