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所撕开跃迁通道的瞬间，内部灯光疯狂闪烁，像得了疟疾般忽明忽灭。岩魁差点被甩到控制台上，他死死抱住旁边一根稳定柱，嘴里骂骂咧咧：“这破船！每次跳起来都跟要散架似的！”老杰克眼镜片后的眼睛紧盯着金属板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出残影：“不是船的问题！是那个陌生信号在干扰跃迁坐标！它在……拉扯我们！”
顾尘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快被甩出去了，经脉里刚刚平复的星辰火焰和混沌能量又被搅得翻江倒海，那丝顽固的紫意又在瞳孔深处闪烁了一下。他强行稳住身形，真理之瞳蓝光扫过前方扭曲的光流：“坐标被偏移了！苏凌薇，稳住护盾！艾瑞克，分析干扰源模式！”
苏凌薇双手虚按在控制界面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护盾能量在干扰下发出刺耳的嗡鸣，数值在45%到60%之间剧烈跳动。“护盾稳定性正在下降！这干扰不是随机噪音，是有规律的攻击性编码！”她快速汇报，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艾瑞克的蓝色数据流在空气中凝聚成复杂的网状结构，试图捕捉并解析那陌生的信号频率。“信号模式……与清扫者残存代码高度相似，但结构更……精致？像是升级版。它在试图侵入我们的导航核心。”
纳克萨的黑雾在剧烈颠簸中依旧稳定地笼罩在顾尘周围，低沉的声音响起：“是陷阱。至高意志留下的后手。”他的黑雾分出几缕，如同触手般探入控制台接口，试图用混沌能量构筑临时的防火墙，抵挡信号入侵。
“管它什么陷阱！”岩魁咆哮一声，抡起战锤，红光一闪，“砰”地砸在旁边的控制面板上，火花四溅。奇迹般地，剧烈闪烁的灯光稳定了一瞬。“看！有时候就得来点物理说服！”他得意地咧开嘴。
老杰克差点跳起来：“蠢货！那是备用能源调节器！你再砸一下我们都得在虚空里漂着！”他手忙脚乱地调出修复指令，金属板符文乱闪。
顾尘没理会身后的闹剧，真理之瞳死死锁定那不断变化的干扰源。突然，他瞳孔一缩：“不对！这信号……它在模仿艾瑞克的通讯协议！它在尝试……沟通？”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剧烈的颠簸骤然停止，刺耳的干扰声也消失了。庇护所突兀地停在了一片陌生的星域，周围是稀疏的星尘，远处一个巨大的、结构奇特的太空站静静悬浮着，像一只沉睡的金属巨兽。而那陌生信号的源头，正指向那个太空站。
太空站整体呈暗灰色，表面布满各种未知用途的凸起和环状结构，看不到任何明显的舷窗或灯光，只有偶尔掠过表面的能量流光，显示它并非死物。它没有任何标识，风格既不同于机械神国的繁复，也不同于清扫者的狰狞，透着一股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是……什么地方？”岩魁凑到观测窗前，瞪大了眼睛，“俺没见过这种款式的房子。”
艾瑞克的数据流谨慎地靠近太空站，进行初步扫描：“结构未知，材质未知，能量反应……很低，但核心区域有高强度屏蔽，无法探测。信号源确认为内部发出。”
苏凌薇快速检查了一遍系统：“干扰消失了。但我们的坐标偏离原定目标三点七个星距。这个太空站……不在星图记录内。”
老杰克扶了扶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太空站冰冷的外壳：“模仿我的通讯协议？有意思。看来这东西……或者这东西里面的‘东西’，不想我们一头撞上去，而是‘请’我们过来。”
纳克萨的黑雾微微翻涌：“谨慎。模仿，也可能是更高级伪装。”
顾尘感受着掌心恒星胚胎传来的微弱悸动，那丝混沌频率似乎与眼前的太空站产生了某种极其细微的共鸣。他瞳孔中的蓝光稳定下来，那点紫意也暂时潜伏。“它发出了信号，把我们‘请’来了。无论如何，得进去看看。艾瑞克，尝试用刚才它模仿的协议发送一个简单的问候信息。其他人，做好应对任何情况的准备，岩魁，尤其是你，没我命令，不许砸东西。”
岩魁悻悻地收起战锤，嘟囔道：“俺知道轻重。”
艾瑞克依言发送了一段简短的、包含基础身份识别和和平意图的信息。信息发出后，众人屏息等待。几秒钟后，太空站面向庇护所的一侧，一块巨大的金属外壳无声无息地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内部隐约可见通道的轮廓。
“有门了！进不进？”岩魁摩拳擦掌。
苏凌薇看向顾尘：“风险未知。”
老杰克飞快地分析着入口处的能量读数：“入口通道检测到标准重力场和大气环境……适合碳基生命。像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
顾尘深吸一口气，真理之瞳将入口处仔细扫描了数遍，没有发现明显的能量武器或陷阱。“庇护所留在这里，保持隐匿和随时跃迁的状态。我们坐小型登陆舱过去。苏凌薇、老杰克留守指挥，艾瑞克负责通讯中继，纳克萨、岩魁，跟我一起进去。”
安排已定，一艘小型登陆舱从庇护所下方弹出，朝着那黑暗的入口缓缓飞去。登陆舱内，气氛凝重。岩魁检查着战锤的能量核心，纳克萨的黑雾收敛在体内，只有顾尘指尖跳跃的一缕星辰火焰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登陆舱平稳地飞入入口，身后的大门无声关闭，内部灯光次第亮起，照亮了一条宽阔的、材质不明的银色通道。通道墙壁光滑如镜，倒映出他们有些扭曲的身影，延伸向远方，看不到尽头。
“连个欢迎标语都没有，真没礼貌。”岩魁嘀咕着，小心地没有用手去碰墙壁。
他们沿着通道走了几分钟，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听不到任何其他声响。这种绝对的寂静比之前的战斗更让人心头发毛。
突然，前方通道一侧的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个房间。房间中央，站着一个……人？
或者说，类人形体。它有着大致的人类轮廓，但全身由一种暗哑的金属构成，关节处是精密的球形结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块光滑的镜面，映出顾尘三人警惕的身影。它的体型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纤细，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机器人？清扫者新品种？”岩魁瞬间举起战锤，红光开始凝聚。
那金属人形似乎感应到敌意，头部的镜面闪烁了一下，一个平板的、毫无波动的电子合成音在房间内响起：“识别：非授权武装单位。行为判定：威胁。启动防御协议。”
它抬起了手臂，手掌中央裂开，露出一个能量汇聚点，蓝白色的电光开始闪烁。
“等等！我们收到信号才来的！”顾尘立刻出声，同时示意岩魁稍安勿躁。
金属人形的动作顿住了，能量汇聚点的光芒微微黯淡，电子音再次响起：“信号确认。来源：古老协议。身份验证：未完成。说明你们的来意，未知访客。”
它的语气依旧平板，但攻击姿态暂时停止了。
顾尘大脑飞速运转，古老协议？他不动声色地回答：“我们追寻一个与‘清扫者’相关的信号而来。你，或者你的制造者，是谁？为什么用那个信号引我们过来？”
“清扫者……”金属人形重复了这个词，镜面头部转向顾尘，仿佛在仔细“打量”他，“定义：清理单元。威胁等级：高。吾等是‘守望者’。使命：监视、隔离、必要时清除‘清理单元’及其相关污染。”
守望者？顾尘心中一动，没听说过。“那个信号是你们发出的？为了吸引‘清扫者’？”
“信号：定向诱饵协议。目标：吸引残余清理单元，进行捕获或销毁。你们，非目标单位，但携带……污染印记。”金属人形的镜面头部对准了顾尘，尤其在他的双眼和掌心停留了片刻。“个体：顾尘。检测到高度活跃的创世能量，以及……清理单元至高意志的残留污染频率。矛盾并存体。需要进一步评估。”
它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顾尘背后泛起一丝凉意。这所谓的“守望者”，知道的东西远比表现出来的多。
“评估？怎么评估？把俺们切片研究吗？”岩魁不耐烦地吼道。
“暴力非首选评估方式。”金属人形回答，语气依旧毫无波澜，“需要进行深度扫描，分析能量构成，解析污染本质。配合，可获取相关信息。抵抗，将执行隔离程序。”
隔离程序？听起来就不像好事。顾尘和纳克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这家伙看似可以沟通，但本质上还是遵循着某种冰冷的程序逻辑。
“我们需要知道更多。”顾尘试图争取主动权，“关于你们守望者，关于清扫者，关于你们所说的‘污染’。否则，我们无法信任你们，进行所谓的‘深度扫描’。”
金属人形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处理这个请求。然后，它抬起手，指向房间一侧的墙壁。墙壁上立刻亮起，显示出一幅复杂的星图，其中许多区域被标记为危险的红色。
“信息共享，符合协议。守望者，诞生于‘净化之战’后期。由多个受清理单元威胁的文明残存者联合创建。目标：阻止清理单元扩散，维护星域稳定。此地，七号前哨站，职能：监视本区域清理单元活动迹象。”
星图上，代表清扫者（清理单元）活动的红色区域正在缓慢扩大，而其中一个特别明亮的红点，赫然是他们刚刚离开的深渊星渊。
“你们一直在监视我们和至高意志的战斗？”苏凌薇的声音通过登陆舱的通讯传来，带着惊讶。
“记录：观测到深渊星渊高能反应。确认清理单元母星种变体‘至高意志’活性化及后续崩解过程。记录个体：顾尘，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但同时，检测到污染印记加深。判定：潜在高风险单位。”
顾尘皱眉：“所以，你们把我们引过来，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对付了清扫者，另一方面是觉得我‘脏’了，要给我‘消毒’？”
“比喻不准确，但逻辑核心符合。”金属人形一板一眼地回答，“清除污染，是防止清理单元借此重生或定位的关键。你的状态，独特且危险。配合扫描，有助于寻找彻底清除污染的方法，并可能增强你对创世能量的掌控。”
老杰克的声音插了进来：“顾尘！我分析了它共享的部分星图数据，结构真实，标记的清扫者活动区域与我们掌握的情报有很高重合度！它们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
纳克萨低沉的声音在顾尘耳边响起：“可信度存疑，但情报价值可能很高。风险与机遇并存。”
顾尘看着眼前这个冰冷的金属造物，心中权衡。对方的目的不明，手段未知，但确实掌握着关于清扫者和那诡异紫光的重要信息。那丝扎根在他瞳孔和能量深处的污染，始终是个定时炸弹。
“扫描……具体怎么做？有什么风险？”他最终问道。
“过程：进入分析室，接受全方位能量场透视。风险：若污染印记反抗激烈，可能引发能量冲突，对载体（你的身体）造成损伤。若配合，风险可控。”金属人形解释道，“同时，作为信息交换，你们可提问。在权限范围内，予以解答。”
顾尘思考片刻，做出了决定。“我可以接受扫描。但我的同伴必须在场，并且扫描过程必须透明。一旦出现意外，我们有权利中止。同时，我现在就要问第一个问题：终焉星墟是什么？至高意志最后提到的这个地方。”
金属人形头部的镜面再次对准顾尘，似乎在评估这个要求。过了几秒，它才用那平板的声音回答：“要求：部分符合协议。同伴可于观察区监视。过程可部分公开。问题：终焉星墟……信息权限：高。关联：清理单元起源，守望者最高监控目标，宇宙暗面异常点，传说中……万物归寂之地。”
它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但说出的内容却让顾尘三人，以及通过通讯聆听的苏凌薇和老杰克，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万物归寂之地……清理单元的起源？
看来，深渊星渊的结束，真的只是接触到了一个更大、更黑暗的真相的边缘。
金属人形转向通道深处：“决定已做出。个体：顾尘，请随我来。其他单位，请前往观察区。扫描程序，准备启动。”
它迈开步伐，金属脚掌落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规律的咔哒声，走向通道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顾尘深吸一口气，压下经脉中因“终焉星墟”几个字而隐隐躁动的能量，迈步跟了上去。岩魁和纳克萨紧随其后。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更加厚重、铭刻着复杂能量回路的金属大门。门缝中，透出令人心悸的蓝白色光芒。
那光，冷得像是没有生命的恒星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