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医捧着那本外科手术图谱,手指在 “血管缝合” 几个字上反复摩挲,纸张被蹭得有些发亮,边角也更加卷曲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撼和羞愧,脸上泛起阵阵红晕,像是有火在烧,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这本图谱他已经翻看了不下十遍,每一个字、每一幅图都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对自己过去的医疗方法产生了彻底的怀疑。那些曾经被他奉为圭臬的治疗手段,在这本图谱面前,显得如此粗糙和简陋,甚至有些做法在现在看来,简直是在加速伤兵的死亡。
“以前在军营里,伤兵中箭了,我们就往伤口上敷点金疮药,能止住血就谢天谢地了;骨折了,就找块木板随便捆上,能固定住不让骨头错位就算完事。” 王军医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抬起头,看着李杰,眼神中充满了敬佩和愧疚,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我活了大半辈子,做了三十多年的军医,竟然不知道治伤还有这么多门道。要是早知道这些法子,多少弟兄就不用白白丢了性命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呢喃,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那些因伤口感染而痛苦死去的士兵的脸庞。他想起了三年前的一场伏击战,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小兵,在战场上异常勇猛,杀了好几个敌人,却不幸被流矢射中了腹部。当时他检查伤口后,觉得箭头不算太深,就用金疮药敷上,然后用布条包扎好。可没过三天,那个小兵就开始发高烧,腹部肿胀得像个皮球,疼得满地打滚,最后在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中没了气息。现在想来,如果当时能用图谱上的方法,先清理伤口里的异物,找到破裂的血管进行缝合,再用高浓度的酒精消毒,那个鲜活的生命或许就能保住,就能继续在战场上杀敌,就能回到家乡看望他年迈的父母。
李杰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王军医,眼神中充满了理解和同情。他知道,王军医的心情他能理解,这种对过去的悔恨和对新知识的渴望,是推动进步的动力。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王军医的肩膀,入手处能感觉到王军医肩膀的僵硬,显然他还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王军医,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想了,谁都有不知道的东西。金疮药能治表,缓解一时的痛苦,但这些法子才能治本,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坚定起来,语气也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重要的是现在,我们有了这些知识和工具,就能在未来的战场上挽救更多的生命。这次云州之战,战况肯定会很激烈,伤兵不会少。能活下来多少弟兄,能不能让他们伤愈后重新走上战场,就看你的了。我相信你,也相信这些新法子。”
王军医用力点了点头,眼中的泪光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信念。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图谱,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像是握住了一件稀世珍宝,“李大人您放心,我王老头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绝不会辜负那些信任我们的弟兄!我一定会把这些法子教给其他军医,让大家都学会,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出发前的那个晚上,军营里的篝火熊熊燃烧着,映照着士兵们年轻而坚毅的脸庞。王军医让人把外科手术图谱和三台酒精蒸馏器仔细打包,他亲自在一旁指挥,生怕有任何疏忽。他挑选了最厚实的麻布,这种麻布是用优质的棉花纺织而成,柔软而坚韧。他将图谱小心翼翼地放在麻布上,然后像包裹婴儿一样,一层一层地裹起来,每裹一层,都要用细麻绳轻轻系好,确保不会松动。外面再用木板做成一个特制的木盒,木盒的四角都用厚厚的棉花垫着,棉花是新弹的,洁白而蓬松,能有效防止运输途中的碰撞对图谱造成损伤。
对于那三台蒸馏器,他更是小心谨慎,几乎到了苛求的地步。他让工匠用干燥的稻草将它们层层包裹,稻草要柔软且没有毛刺,每包裹一层,都要用手轻轻按压,确保没有空隙。然后将包裹好的蒸馏器放进铺着丝绸的木箱里,丝绸是从他自己的包袱里拿出来的,那是他妻子给他绣的,上面还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他一直舍不得用,现在却毫不犹豫地拿出来保护这些蒸馏器。箱子外面还贴上了 “小心轻放,重中之重” 的红色标识,标识上的字是他亲自写的,笔锋有力,透着一股不容轻视的意味。
这些东西被放在最安全的马车里,这辆马车是用最好的木料制成的,车轮上安装了减震的弹簧,虽然在这个时代弹簧还很简陋,但也能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马车由两匹最稳重的老马牵引,赶车的是一个有多年经验的老兵,做事细心周到。王军医还特意安排了两个最细心的军医专门看守,这两个军医一个擅长包扎,一个擅长辨认草药,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叮嘱他们,晚上睡觉的时候要守在马车旁边,轮流值班,不能有丝毫懈怠,要比护着自己的命还要上心。
“这些东西,比咱们的命还重要,” 王军医严肃地对那两个看守的军医说,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它们是战场上的第二条生命线,能救很多人的命。如果因为你们的疏忽出了任何差错,我饶不了你们,弟兄们也饶不了你们!”
那两个军医重重地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地说道:“王军医放心,我们一定看好这些东西,绝不出任何差错!”
夜深了,军营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的狗吠声。王军医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着图谱上的内容和李杰的叮嘱。他想象着在战场上,自己带领着其他军医,用新学到的方法给伤兵止血、缝合、固定骨折,用高浓度的酒精给伤口消毒。他仿佛看到一个个原本可能死去的士兵渐渐康复,重新拿起武器,回到战场上奋勇杀敌,看到他们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听到他们说 “谢谢王军医”。
他突然坐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记事本,这个记事本是用羊皮纸做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他借着微弱的月光,开始在上面记录自己对图谱内容的理解和疑问。他写道:“血管缝合时,麻线煮沸的时间一定要够,否则会有杂菌;骨折固定的竹片,打磨时一定要光滑,不能有毛刺;截肢时的止血带,绑扎力度要适中……” 他还在旁边画了一些简单的示意图,方便自己记忆。
他决定,到了云州之后,要先给其他军医做个培训,让他们都尽快掌握这些新方法。他要找一个宽敞的地方,把图谱挂起来,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讲解,还要进行现场演示,让每个人都亲手操作,直到熟练为止。他要让这些知识在战场上发挥最大的作用,要让每一个伤兵都有活下去的希望。
窗外的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像是一条通往希望的道路。王军医看着那道光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从明天踏上征途开始,战场上将会有不一样的故事,那些曾经因为伤痛而逝去的生命,将会因为这些新的医疗技术而得到拯救。而他自己,也将在这场战争中,完成一次彻底的蜕变,从一个传统的军医,变成一个掌握了先进医疗知识的生命守护者。
天快亮的时候,王军医终于合上了记事本,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进怀里,贴身收好,感受着羊皮纸的温热。然后,他走到马车旁,借着黎明前微弱的光线,透过缝隙看了看里面的图谱和蒸馏器,确认它们安然无恙后,才放心地回到帐篷里。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很艰难,要穿越崇山峻岭,要渡过湍急的河流,还要时刻提防可能出现的突厥探子。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带着这些希望的种子,去迎接云州战场上的挑战,去拯救那些本该活下去的生命。他仿佛已经听到了云州战场上的号角声,那是胜利的召唤,也是生命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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