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落听着故阳这番孩子气的论断,一时间哭笑不得。
一个能用一通电话搅动漂亮国上层风云的人物,在故阳的认知里,居然只是个“因为一块破石头就记仇”的小心眼四叔。
这大概就是顶级豪门独有的,看山不是山的视角。
他将故阳又往怀里揽了揽,顺着他的话说:“好,我知道了,你四叔最可怕,我一定小心提防。”
“你必须提防!”故阳得到了认同,立刻来了精神,靠在他怀里继续小声告状,“他跟我爸那种不一样,我爸最多就是吼我两句,再不济踹我两脚,但我四叔是那种能笑着看你掉进坑里,还往里面扔土的人。”
凌落听着,手掌轻轻拍着故阳的后背,思绪却早已飘远。
必须尽快离开。
牧羊人的那支行动组虽然撤了,但他们不是放弃了任务,而是暂时蛰伏。
只要自己还在这片土地上一天,这里就是风暴的中心。
可现在,故阳也跳进了这个风暴眼。
凌落轻轻将故阳从怀里扶正,让他重新躺好,将被子给他盖好。
“你飞了十几个小时,先睡一会儿,有什么话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说。”
故阳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还是不放心地抓住他的衣角。
“你不走吧?”
“不走,你在这,我哪儿也不去。”凌落柔声承诺,替他掖好被角。
“你说的哦。”故阳迷迷糊糊的吱了一声。
凌落看着故阳终于抵不住困意,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这才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衣角。
凌落轻手轻脚地站起身,走到房门口,打开一条缝侧身出去。
敲响隔壁的房门:“明军哥。”
李明军打开门,看了看旁边没有故阳的身影,问道,“凌先生,故先生睡着了?”
“嗯,”凌落轻声应道,“帮我看好他,别让他离开这个庄园。”
李明军明白凌落在担心什么,重重点头。
“明白。”
凌落转身走向走廊深处。
他不能再等了。
之前他选择被动防守,用聚光灯保护自己,是为了等一个破局的机会。
但故阳的到来,让所有计划都必须推倒重来。
他没时间被动等着,现在只能主动出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所有麻烦,然后带着故阳回家。
凌落想着,人已经走到了楼下。
问过福伯,知道故深在后院暖房,在福伯的带领下穿过一条玻璃长廊,尽头是一间巨大的玻璃暖房。
外面是阴沉的天空和咆哮的太平洋,室内却温暖如春,生机盎然。
故深正背对着他,穿着一身素色的棉麻唐装,手持一把小巧的银色剪刀,专注地修剪着一盆造型奇特的罗汉松。
他动作缓慢而精准,仿佛不是在修剪枝叶,而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明明才三十几岁的年纪,却活得像个六七十岁的老人。
“他睡了?”
故深没有回头,声音非常平静,似乎早就知道凌落会来。
凌落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睡了,四叔。”
“他不该来。”故深剪掉一根多余的枝丫,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甚至不带情绪。
“我必须送他回去,越快越好。”
故深闻言放下了剪刀,他用一块白色的丝帕仔细擦拭着手指,然后缓缓转过身。
“你呢?跟他一起走?”
“现在还不行。”凌落微微摇头,啄鹰还没安全,他前脚离开,后脚啄鹰便会被真正羁押。
到时候不止啄鹰危险,包括啄鹰这一条线上的人都会被迫转移。
故深好像不知道凌落的想法似得,只淡淡道,“你不走,以他的脾气,更加不可能先走。”
凌落沉默片刻,“我知道,可以帮忙安排一架飞机吗?大姐在意大利,让故阳从意大利回国,大姐能压住他。”
“你可以和他一起走。”
“抱歉,四叔,我还有一件事没办,现在没办法先离开。”
故深似乎并不意外,他走到一张藤编的椅子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说。”
“我的一位同伴,目前被联邦探员扣押。”凌落沉声说道。
他必须在离开前,确保啄鹰的安全。
“‘啄鹰’。”故深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吐出几个字。
凌落心中大惊。
故深怎么知道?
即便故父知道他危险,但绝不可能知道啄鹰的身份。
而受故父拜托保护他的故四叔,怎么知道啄鹰这个代号?
故深呷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继续说:“不用紧张,故阳没和你说过吗?故家不养废物。”
故深说完,不等凌落反应,反而轻笑一声:“当然,故阳这个小废物除外,没办法,到底不是在故家长大的,管不了很正常。”
凌落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四叔说笑了,故阳很好。”
“我当然知道他好,好得太单纯了一些,行了,你担心的那人不会有事儿,明天就和故阳回去吧。”
凌落心中百转千回,突然,他抬起头,目光紧紧的盯着故深的眼睛:“四叔,当初,故爷爷将您发配到国外,是什么原因?”
“真冒昧啊,是什么原因重要吗?”
凌落就像没听到故深的打趣,寸步不让继续问,“那你是真的犯错了吗?”
故深抬眸,迎上凌落的目光,反问一句:“是不是真的犯错又重要吗?”
所有答案在凌落心中已然全解,他嘴角微微勾起,目光温柔,眼神释然:“那啄鹰的事儿,就麻烦四叔了。”
“麻烦?”故深就像听了个笑话,“这还真算不上什么麻烦。”
“真正麻烦的是你。”
凌落一愣,故深见状,失望的摇头:“你觉得你的计划很完美,但没想到还是没能瞒过故阳,让他千里之外来寻你,这就是你最失败的一点。”
故深说完,不再理会凌落,只挥了挥手,让凌落离开。
“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直飞京城,回去后好好想想。”
“至于你担心的人,明天中午,消息就会传到你的耳朵里。”
凌落应了一声,谢过后转身离开。
故深看着凌落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声:“这次任务算成功还是失败呢,这么笨的小家伙,都不知道打多少分才好。”
故深将茶杯扔在桌子上,碰缺了个口子。
啧,臭老头们,就知道给他出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