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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烈日如同熔炉,无情炙烤着颍川东部龟裂的田野与干燥的官道。与汝南战场上那种摧枯拉朽般的推进不同,这片土地弥漫着一种刻意制造的荒芜与死寂。村庄十室九空,田间不见稼穑,水井大多被填塞或污染,道路上除了扬尘,便是零星可见的焚烧痕迹——曹操“坚壁清野”的政令,正以最残酷的方式在这里执行。

高顺率领的陷阵营主力及南阳机动兵马两万余人,自鲁阳关北上后,并未急于分兵掠地,而是如同一柄锻打精良、重心沉稳的战锤,沿着汝水北岸,保持严整队形,直指颍川东部支撑点之一的昆阳。斥候早已将情报送回:昆阳守军约三千,城内粮草大部已北运许昌,带不走的仓廪已被焚毁过半,城墙经加固,护城河引汝水支流灌注,守将姓韩,是曹氏旧部,接到的命令是“凭城固守,最大程度迟滞敌军,消耗其锐气与粮秣”。

大军兵临城下,旌旗猎猎,甲胄在烈日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陷阵营士卒默然无声地执行着命令,在各部军官低沉的口令与旗号指挥下,迅速展开,开始构筑营垒。没有喧嚣的叫骂,没有挑战的鼓噪,只有挖掘壕沟、树立栅栏、搭建望楼的响动,以及随军工匠指挥辅兵组装攻城器械时发出的铿锵碰撞声。那种沉默中蕴含的高效与肃杀,比任何呐喊都更能压迫城头守军的神经。

昆阳城头,韩姓守将扶垛眺望,眉头紧锁。城外敌军秩序井然,营盘扎实,更重要的是,那些正在迅速成型的攻城塔、云梯车、冲车,规格统一,结构坚固,显然是随军携带了关键构件或配备了熟练工匠,绝非临时伐木粗制可比。“高顺……陷阵营……”他喃喃道,手心渗出冷汗。坚壁清野能饿敌,能困敌,但面对一支准备充分、意志坚决的攻坚精锐,一座缺粮少兵的孤城,又能坚守多久?

当夜,星月无光。高顺并未让士卒休息,他亲自挑选了三百名最擅长夜战与潜行的陷阵营老卒,人人轻甲衔枚,携带短刃、弓弩与土木工具,由熟悉地形的本地向导带领,悄然离营,迂回至昆阳城西北方向。目标并非城墙,而是城外三里处,控制着引入护城河那道主要水渠的闸口与堤坝。守护那里的只有一个曹军队率及五十名兵卒。

战斗在子时过后爆发,短暂而致命。陷阵营老卒以精准的弩箭射杀哨兵,随即突入营地,刀光闪烁间,曹军士卒尚未完全清醒便已殒命。队率试图反抗,被三名老卒合围格杀。清理战场后,高顺派来的两名精通水利的工匠迅速勘察,指挥士卒用沙袋与巨石改变了部分水道流向,并破坏了闸门基座。整个过程不到一个时辰,待得远处昆阳城头隐约察觉不对,派出小队探查时,高顺的人马已携带着俘虏与缴获的少量旗帜,无声无息地撤回大营。

次日清晨,昆阳守军惊恐地发现,护城河的水位正在明显下降,原本宽阔的水面迅速变窄、变浅,部分区域甚至露出了淤泥河床。

“水!他们断了我们的水!”恐慌在饥渴交加的守军中蔓延。人可以数日不食,却难耐酷暑下的干渴。韩将军紧急下令城内水井限量取用,并组织敢死队试图出城修复水道,却被营寨中严阵以待的陷阵营弓弩射回,丢下几十具尸体。

缺水的阴云,比缺粮更快地摧垮着守军的斗志。而城外,高顺冷眼旁观,下令加快攻城器械的制造与组装。

第三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昆阳城外忽然火把通明,鼓声震天!陷阵营的总攻,毫无预兆地开始了。

这不是传统的重点突破。超过二十架高达三丈余的攻城塔,在包铁木轮的低沉滚动声中,从不同方向缓缓迫近城墙,塔身木板缝隙中透出弩箭的寒光。数量更多的重型云梯被士卒推动向前。冲车则对准了因水位下降而暴露出的城门下部。

城头守军慌忙迎战,箭矢如雨落下,滚木礌石被推下。但陷阵营的士卒训练有素,大盾高举,结阵前行,伤亡被控制在较低程度。攻城塔率先接敌,跳板轰然放下,塔内蓄势已久的陷阵营锐卒怒吼着冲上城头,与守军展开残酷的近身搏杀。这些陷阵营士卒三人为一基本战组,一人持大盾掩护,一人持长矛突刺控制距离,一人持环首刀伺机劈砍,配合娴熟,步步为营。而城头守军经过几日缺水恐慌,体力士气均已不济,更缺乏这般严密的战阵配合,往往各自为战,迅速被分割、击溃。

高顺并未急于登城,他坐镇在一座高大的巢车之上,冷静地观察着各段城墙的战况,通过旗号与传令兵不断微调攻击重点与预备队的投入。直到看见西门附近一段城墙因守军明显薄弱,已被陷阵营占领了约十丈宽的缺口,并有扩大趋势时,他才下令巢车靠近,亲率最后两百名身披重甲、手持大斧铁锤的陷阵营精锐,从那个缺口登城。

他的加入,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重甲精锐如同楔子,狠狠凿入混乱的城头战场,所向披靡。高顺本人依旧不追求个人武勇,而是指挥这支生力军沿城墙向两侧横扫,巩固并扩大突破口,接应更多后续部队上城。

战至午时,昆阳四面城墙均有多处被突破,守军彻底陷入各自为战的绝境。韩将军在亲兵护卫下试图退往城中官署组织巷战,被一队从侧面穿插过来的陷阵营士卒截住,乱箭射杀。主将阵亡,抵抗意志随之瓦解。残存的曹军士卒纷纷丢弃兵器,跪地乞降。

从总攻开始到城池易手,不到四个时辰。

高顺踏入烟尘未散的昆阳城,面对跪满街边的降卒与惶恐的百姓,下达了简洁的命令:“第一,立即派兵控制所有水井,并由医官查验,清除污染,随后有序分发给军民。第二,清查城内未被彻底焚毁的仓廪,若有存粮,登记造册,设粥棚赈济。第三,张榜安民,宣告我军律令,既往不咎,并即刻征召民夫,修复被破坏的水渠闸口。” 他深知,在此地恢复最基本的生存秩序,比任何武力威慑都更重要。

留下两千兵马(包括部分伤兵和新附降卒中挑选出的可靠者)守卫昆阳、看管俘虏、执行善后,高顺主力未做一日停留,次日清晨便拔营启程,携带着从昆阳缴获的些许可用物资,继续向北,兵锋直指颍川东部另一要地——襄城。他的推进,稳如磐石,步步为营,每下一城,必先稳固,再图进取,将自身打造成插入颍川东部最坚固的楔子。

几乎在同一时间段,西线颍川战场,一直与曹仁主力紧张对峙的张辽,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确认高顺部已在东线打开局面并吸引大量注意力后,他精心策划了一次大胆的机动。

他没有动用全部兵力,而是从麾下挑选了四千最精锐、最擅长长途奔袭的并州老骑,每人配双马,携带十日干粮与充足箭矢。在一个无月的夜晚,这支骑兵如同幽灵般从防线侧翼悄然逸出,绕过曹军重点防守的鄢陵、许昌等坚城,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在曹军防线之间的缝隙中快速穿行,直扑颍川东部与兖州陈郡接壤的广阔后方地域。

张辽的目标异常明确:瘫痪补给,制造混乱,孤立前线。

数日之内,颍川东部通往许昌、陈留的几条主要官道上,烽烟骤起。一支由陈郡发往颍阳前线、押运着三千石粮秣与一批箭矢的辎重队,在襄邑以北三十里处的河谷地带,被张辽骑兵逮个正着。押运的八百郡兵和民夫面对突然从侧翼丘陵后涌出的铁骑洪流,几乎未能组织起有效抵抗便被冲散,粮车被点燃,火光冲天。

两个负责传递军情驿报的驿站被连根拔起,驿卒非死即俘。使得颍川东部各城与曹仁主力的联系变得时断时续,指令传递严重延误,加剧了各地守军的孤立无援感。

张辽甚至分出数支百人规模的骑队,伪装成更大规模的兵力,大张旗鼓地出现在颍阳城后方,做出迂回包抄、切断颍阳与许昌联系的姿态。虽然骑兵缺乏攻城能力,但这虚张声势的举动,让本就兵力紧张的颍阳守将魂飞魄散,一日内连发三道求援急报给曹仁和许都,将手中本就有限的预备队牢牢钉在城内,丝毫不敢东向支援正遭高顺猛攻的昆阳、襄城方向。

东线,高顺如同无情的铁砧,稳扎稳打,正面夯击;西线,张辽如同迅捷的铁锤,飘忽不定,猛击侧后。

曹操与郭嘉精心设计的“焦土拖延”战术,确实增加了吕布军占领后的治理成本,但在高顺、张辽这配合默契、刚柔并济的“钳形攻势”面前,其迟滞大军推进的效果被大幅削弱。许多颍川东部的地方豪强、坞堡主,原本还在观望,甚至打算依仗坞堡实施些骚扰,此刻见吕布军攻势如此凌厉高效,曹军援兵杳无音信,而李肃派出的密使又带着“既往不咎,且论功行赏”的承诺适时出现,那点本就摇摆的立场迅速倾斜。暗中的接触、情报的提供、乃至小规模的投诚,开始悄然出现。

横亘在吕布战略宏图上的最后一道障碍——颍川东部,这条被曹操寄予厚望的“断龙石”,在东西两路大军的强力挤压与切割下,已然发出清晰的、遍布裂痕的呻吟。吕布那贯通南北、连成一体的战略构想,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效率,化为触手可及的现实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