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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河”不是河。它是一片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白光的、广袤无垠的灰白色盐碱地。地表被烈日烤出一层坚硬龟裂的壳,像巨大的、干涸的伤口。远处,几丛枯死的胡杨扭曲着伸向天空,如同垂死者的指骨。没有风,空气灼热而凝滞,只有偶尔传来一两声盐壳因热胀冷缩发出的轻微“噼啪”声,死寂得让人惊心。

八戒大师驻足,眉头微蹙,手中九环锡杖轻轻顿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此地方圆数里,鸟兽绝迹,虫鸣不闻,生机近乎断绝。乃大凶之地。”

阿罗娜用一块湿布捂着口鼻,瓮声瓮气地说:“老辈人说,这下面全是‘活沙’,专吃人畜。只有一条隐秘的‘兽骨路’能穿过去,骨头的排列有讲究,是早年商队用性命探出来的。”

牛全早已卸下他的宝贝箱子,将那个经过改装的“浑天仪核心”组装起来。这是一个由复杂金属环嵌套、中心悬浮着几块不规则水晶的装置,下方连接着一个刻满精密刻度的青铜基座。他小心翼翼地将基座放在地面上,调整金属环的角度,水晶开始发出极其微弱、肉眼几乎不可见的脉动蓝光,光线投射在盐壳上,形成一片不断变化的光晕图谱**。

“地壳结构极其不稳定,”牛全紧盯着光晕,胖脸上汗水流进眼睛都顾不得擦,“表层硬壳平均厚度不超过三尺,下面全是流动性极强的沙水混合物。而且……” 他声音陡然一紧,“探测到多处不规则的、中空的‘管道’状结构,分布在‘兽骨路’两侧及前方……这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苏文玉目光锐利地扫视前方:“人工开凿的坑道?是埋伏?”

霍去病已然握紧了钨龙戟,沉声道:“八九不离十。马铮。”

马铮无声地点点头,解下背上那把保养得极佳的角弓,搭上一支箭,身形微微低伏,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处可能藏匿敌人的阴影。

“就算是埋伏,也得过去。我们没有足够的水和粮草绕行。” 林小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故作轻松地说,但手已经按在了腰间双节棍上,“老牛,能找出坑道最稀疏、或者最不稳定的区域吗?咱们尽量挑个‘好’点的地方踩地雷。”

牛全快速操作着浑天仪,光晕图谱急速闪烁:“正在算……东北方向约五十步,有一小块区域地壳相对厚实,下方坑道结构……似乎有坍塌过的痕迹,可能是废弃的。但距离‘兽骨路’有偏差。”

“就走那里。” 苏文玉果断下令,“所有人,间距拉大,脚步放轻,注意脚下和两侧动静。霍去病、程真前导,马铮侧翼警戒,牛全、陈冰居中,林小山和我断后。”

队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偏离了“兽骨路”,向着牛全指示的那片区域移动。每一步落下,都能听到盐壳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寂静被无限放大,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心跳。

就在先头的霍去病即将踏入那片“相对安全区”的瞬间——

轰隆!!!

毫无征兆地,以队伍为中心,方圆二十步内的盐碱地壳猛然向下塌陷!不是一点一点,而是大片区域整体崩落!仿佛一张巨口猛然张开!

“流沙!”

“小心!”

惊呼声中,众人脚下瞬间悬空!所幸早有警惕,反应极快。霍去病长戟猛地插入尚未完全塌陷的边缘,借力翻身跃起。程真链子斧甩出,钩住远处一截裸露的胡杨残根,堪堪稳住身形。苏文玉、林小山等人也各施手段,狼狈却及时地扒住了塌陷区边缘。

但牛全因为要保护浑天仪核心,动作慢了半拍,加上体重“优势”,半个身子已经陷进翻涌的、如同活物般的流沙之中,他惊恐地尖叫着,双手却死死抱着怀里的仪器!

“老牛!” 林小山目眦欲裂,趴在边缘伸手去拉,却差了一截。

就在这混乱之际,塌陷区周围那些看似自然的土堆和盐壳猛地被掀开!数十名头扎黄巾、口鼻覆着湿布(防沙)的伏兵从预设的坑道口蜂拥而出,手持弓弩刀矛,将陷入半困境的团队团团围住!

“哈哈哈哈!妖星!本将军等候多时了!” 张宝狂笑着从一处较大的坑道口现身,左眼刀疤在刺目的阳光下扭曲跳动。他手中举着一面杏黄色的令旗,上面用暗红色(可能是朱砂混合了某种药剂)画满了扭曲的符文。

他没有立刻下令攻击,而是猛地将令旗插在身前,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踏着诡异的步伐。

随着他的“作法”,塌陷区四周的几个隐蔽坑道口突然喷涌出大量干燥的、被研磨得极细的沙尘和石灰混合物!同时,埋伏在更远处的几名黄巾力士用力鼓动特制的皮囊风箱,将沙尘吹向团队方向!

霎时间,遮天蔽日的沙尘暴在局部形成!不仅严重阻碍视线,更刺激得人睁不开眼、咳嗽不止!细沙无孔不入,钻进衣甲、口鼻!

“保护眼睛!掩住口鼻!” 苏文玉的喊声在风沙中显得微弱。

“就是现在!夺宝!” 吴猛阴冷的声音穿透风沙。他本人并未直接冲杀,而是躲在坑道掩护后,手中快速拨弄着几枚铜钱(简易算筹),眼睛死死盯着在流沙中挣扎的牛全……以及他怀里的浑天仪核心,还有林小山、苏文玉身上可能存放“传国玉玺(仿品)”的位置。

几名显然是吴猛直属、身手矫健的黄巾力士并未直接冲入沙暴,而是掷出带着挠钩和套索的绳索,目标明确——牛全的浑天仪,以及林小山和苏文玉!

另有数人推动着几架简陋但实用的木质机关兽——形如巨蝎,前有金属撞角,尾部有可旋转的、绑着刀刃的摆杆——从坑道中冲出,切入战场,意图分割团队,阻挡霍去病、程真等人的救援。

霍去病怒吼一声,钨龙戟横扫,将一架冲来的机关蝎劈得木屑纷飞,但立刻被更多伏兵和沙尘所困。程真挥舞链子斧,试图斩断飞向牛全的挠钩,却被另一架机关蝎缠住。马铮连珠箭发,射倒几名抛索的敌人,但箭矢很快耗尽,风沙也严重影响了弓箭精度。

林小山一边挥棍格开飞来的套索,一边焦急地看着越陷越深的牛全。牛全此刻大半身都在沙中,流沙已经没到胸口,他脸色涨红,呼吸困难,却依然用双臂将浑天仪核心举过头顶。

“老牛!把东西扔过来!别管了!” 林小山嘶吼。

牛全眼神绝望,却闪过一丝倔强。他没有扔掉核心,反而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沙中艰难地扭动身体,用一只手在核心底部的某个隐蔽符文上,按照特定顺序,狠狠按了几下!

就在牛全按下最后一下的瞬间——

那一直被他高举、原本只散发微弱脉动蓝光的浑天仪核心,所有嵌套的金属环突然以违背常理的速度和方式疯狂自转起来!中心的水晶爆发出刺目欲目的强烈蓝白色光芒!

一股低沉到几乎超越人耳感知极限、却让人从骨髓里感到战栗的“嗡鸣” 以核心为中心,猛然扩散!

嗡——!!!

核心周围正在流动的沙粒,如同被无形的力场瞬间“冻结”和“压实”,形成了一个以牛全为中心、半径约三步的、相对坚固的“沙岩”平台,停止了吞噬!

其次,那强烈的、带有特定频率的能量脉冲,如同水波般扫过全场。所有正在运作的吴猛机关兽,内部的简陋机械结构(尤其是木质齿轮和弹簧)在共振下纷纷崩解、碎裂,瞬间瘫痪!

最后,脉冲能量严重干扰了张宝那边鼓动沙尘的风箱皮囊,使其内部气压紊乱,接连爆开,局部沙尘暴迅速减弱。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无法理解的“神迹”,让所有黄巾伏兵(包括张宝和吴猛)瞬间呆若木鸡,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他们的“道术”和“机关术”在这等“天威”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张宝手中的杏黄令旗“噗”地一声自燃起来,吓得他慌忙甩脱,看着牛全手中那光芒逐渐收敛、但已扭转局面的“神器”,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吴猛更是双眼圆睁,手中的铜钱“啪嗒”掉在地上。他看着瘫痪的机关兽,再看向浑天仪核心,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贪婪,而是混合了无尽的渴望、嫉妒和一丝……绝望。他意识到,对方掌握的技术,与他从《太平清领书》残页上理解的零碎知识,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而就在战场侧翼,一处远离纷争的沙丘顶端,不知何时出现的葛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手中握着一卷古朴的、边缘焦黑的竹简(正是《太平清领书》科技残页),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抚摸着眉心的朱砂痣,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

他亲眼看到了浑天仪核心展现的“固化流沙”、“破尽机关”的“神通”,这与他手中残页上某些模糊记载的“御物”、“制器”之理隐隐呼应,但更加清晰、更加强大、更加……成体系。残页上晦涩难懂的文字和图案,仿佛在这一刻被那蓝白色的光芒照亮了一角。

“原来……老师追寻的‘大道’,并非虚妄……但……竟在彼处?” 葛玄喃喃自语,声音干涩。他一直以为张角和他追寻的是独一无二的真理,此刻信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战场,尤其是那光芒黯淡下去的核心,以及被同伴从流沙中拉出的牛全,眼中神色复杂到极点,然后默默转身,消失在了沙丘之后。

沙尘渐渐平息。黄巾伏兵已被骇破胆,加上机关兽尽毁,在霍去病、程真等人重新组织起来的凌厉反击下,很快溃散,搀扶着受伤的张宝和失魂落魄的吴猛,仓皇钻入坑道遁走。

团队惊魂未定地汇合,检查伤亡。幸好,除了牛全轻微窒息和几处擦伤,无人重伤。传国玉玺(仿品)安然无恙。

但牛全抱着已经彻底黯淡、甚至多了几道细微裂痕的浑天仪核心,哭丧着脸:“超负荷运转……能量彻底耗尽,核心符文板可能也有损伤……没地方充能,没备用零件,这东西……暂时是块废铁了。”

苏文玉看着狼藉的战场和暗淡的核心,又望向葛玄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他们见识了真正的力量,不会善罢甘休。而我们,也失去了一件重要的依仗。前路,更难了。”

林小山扶起惊魂未定的牛全,叹口气:“至少人还在,玉玺还在。老牛,回头请你吃顿好的,压压惊。”

阿罗娜则已经开始心疼地清点损失和计算绕过流沙河需要额外花费的时间和物资,嘴里不停念叨。

夕阳将流沙河染成一片血色。团队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新的隐患,继续踏上未知的西行之路。这场流沙河边的科技与道术碰撞,以团队惨胜告终,但宝物的争夺,远未结束。葛玄心中的种子已经种下,只待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