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慌。
眼眸中，那深重的悲伤、无法言说的痛苦，以及一丝近乎绝望的疲惫，
瞬间冻结了程晓鱼心中刚刚因星光熠熠出现而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
“露娜公主……”
程晓鱼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看到露娜那欲言又止、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心中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但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用尽力气让自己显得镇定，“你说，没事的，我很坚强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来掩饰恐惧，但声音里的沙哑和虚弱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应该不久吧？”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最坏的可能性，试图寻找一丝侥幸，
“咱们之前的计划……就是拖延时间，等你们魔力恢复……是不是……成功拖延住了？塞拉斯蒂亚她们是不是……暂时安全了？”
“现在她们在哪里呢？”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存在的期盼。
他多么希望，露娜能点头，哪怕只是说“她们在苦战，但还活着”。
然而，露娜的反应，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露娜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鬃毛无力地垂下。
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化作一声沉重到几乎能将空气都压垮的、长长的叹息：
“唉………”
不……不会的……不可能的……他心中疯狂地呐喊，但理智却清晰地告诉他，露娜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茫然的、近乎呆滞的空白。
露娜终于抬起了头，月光色的眼眸中不再有泪水，只有一片空洞的、被巨大悲伤洗刷过后的死寂。
她看着程晓鱼，一字一句，声音平静得可怕：
“全死了……”
三个字。
轻飘飘的三个字。
“轰——！”
程晓鱼的脑海中一片轰鸣！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冰冷的感觉从四肢末端迅速蔓延到心脏，然后炸开，带来一阵尖锐的、无法呼吸的剧痛！
全死了？
谁？
谁全死了？！
塞拉斯蒂亚？
紫悦？
云宝？
还是……谁？！
露娜没有等他发问，或者说，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等待他消化这个毁灭性的消息。
她只是机械地、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继续陈述着那地狱般的景象，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彻底崩溃：
“你昏迷这半个小时……是我一路带着昏迷的你……拼命逃跑……然后……从悬崖上摔了下来……”
她的目光扫过洞穴内昏暗的环境，似乎在确认这里就是那个“摔下来”的地方。
“随后……是这匹小马……星光熠熠……救了我们……”
她的目光转向星光熠熠，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感激，是疑惑，是庆幸，但更多的是沉重，
“不然……我们可能……也死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轻
死了……
全都死了……
在他昏迷的这短短半个小时里……
他拼命保护、想要拯救的伙伴们……
死了……
程晓鱼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越来越剧烈。
他猛地抽回被星光熠熠握住的蹄子，前蹄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蹄甲深深陷入鬃毛，仿佛要将那无法承受的剧痛从脑袋里挖出来。
他张大了嘴，想要嘶吼，想要质问，想要否认，但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
………
没有泪水。
极致的悲伤和绝望，在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让他连哭泣的能力都丧失了。
他只是剧烈地颤抖着，身体蜷缩成一团，银色的左眼因为充血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地面，却又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他最后的记忆，是塞拉斯蒂亚决绝的背影，是紫悦笑容……
……然后，是黑暗，是无边的剧痛，是无能为力的昏迷……
然后……醒来……就被告知……全死了。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全都化为了泡影。
他用尽一切想要保护的，想要挽回的……全都在他昏迷的时候，被轻易地碾碎了。
“不……不可能……”
终于，一声嘶哑的、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呻吟，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充满了令人心碎的绝望和难以置信，
“骗我的……对不对？露娜……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
他抬起头，看向露娜，眼中充满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卑微的乞求。
他多么希望露娜能点头，能告诉他这只是个玩笑，一个残酷的玩笑。
但露娜只是闭上了眼睛，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鬃毛随着她的动作无力地晃动。
她甚至没有勇气再与他对视。
最后的希望，熄灭了。
程晓鱼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化为无声的、绝望的废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