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包厢里,喧嚣的音乐被调成了舒缓的背景轻音乐。夏宇看着坐在角落单人沙发上,膝盖上放着平板电脑,指尖飞快敲击、依旧在处理工作的表哥顾远舟,心里那关于红包的纠结又冒了出来。他悄悄碰了碰旁边正在刷手机看衣服的林晚,朝顾远舟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林晚立刻会意,这件事由她来开口问表哥,确实比夏宇自己直接问更合适一些。她放下手机,轻轻喊了一声:“表哥。”
顾远舟从屏幕前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目光平静地看向她,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林晚组织了一下语言,但想了想,觉得这毕竟是夏宇自己的事情,还是应该由他本人来表达更妥当。她转头看向夏宇,用眼神鼓励他直接说。
夏宇深吸一口气,挪到顾远舟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为难和不安,小声开口道:“表哥……那个……今天砚哥、恪哥还有修逸哥给的红包……太……太厚了。我请他们吃饭,本来是想谢谢他们之前的帮忙,可这……他们反而给我包这么大的红包,我收下……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他捏了捏口袋里那三个沉甸甸的信封,眉头紧锁,“而且……这金额……我拿着心里特别不踏实……”
顾远舟安静地听完,看着表弟脸上毫不作伪的焦虑和负担,心里了然。他当然明白夏宇在担心什么。对于程砚、沈恪他们那个阶层的人来说,这点钱可能只是一次寻常消费,甚至不够买一件像样的配饰,是随手给出的人情。但对于夏宇这样家境普通、还在靠家里提供生活费的大学生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收下会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和人情的负担,这很正常。
但顾远舟更了解程砚他们的处事风格。这钱,既然是作为生日红包当面给的,而且是在夏宇表达了感谢之后,就是一种认可和回。如果夏宇现在执意要退回去,不仅驳了他们的面子,显得生分,甚至可能让双方都尴尬。以那三位的性子,是绝无可能收回的,反而可能觉得夏宇没把他们当自己人。
顾远舟略一沉吟,语气平淡却带着令人安心的肯定,对夏宇说道:“给你,你就安心收着。这是他们作为兄长给你的生日祝福,没有别的意思。退回去,反而不好。”
他的话语简洁,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夏宇看着表哥冷静而笃定的眼神,躁动不安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剂镇定剂。他咂巴了几下嘴,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像揣了块烫手山芋,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表哥的判断,点了点头:“哦……好吧,表哥,我听你的。” 既然表哥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最合适的处理方式了。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但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份情谊,他以后一定要用别的方式努力回报。
与此同时,对面的棋牌室里,则是另一番“腥风血雨”的景象。
自动麻将机哗啦啦的洗牌声刚落,新的一局开始。陈默摸着手里的牌,眉头都快打成了死结。局势果然如他所料,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惨烈”!
连续几圈下来,他几乎成了散财童子。有一把,他小心翼翼拆了对子打出一张牌,结果下家的程砚直接推牌——“胡了,清一色。” 陈默看着程砚面前整齐的条子,差点吐血,明明刚才看牌面很安全啊!还有一把,他好不容易听牌了,结果对家的沈恪摸牌后狂笑一声,把牌一推——“自摸!一条龙!给钱给钱!哈哈哈!” 陈默看着沈恪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心都在滴血。
几把牌下来,程砚给他的那五万块“启动资金”,还没捂热乎,就已经像开了闸的洪水般,“哗哗”地流出去将近五千!陈默摸牌的手都因为心疼而微微颤抖。
坐在他下家的程砚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故意开口,语气带着戏谑:“怎么了,陈特助?空调开太大了?手抖什么?”
陈默心里疯狂吐槽:我为什么手抖你心里没数吗老板?!资本家吸血的丑恶嘴脸!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舔了舔后槽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没……没什么,老板。就是好久没跟您三位大佬同桌竞技,心情有点激动,难以自持。”
“噗——咳咳咳!” 正在喝啤酒的沈恪一听这话,直接笑喷了,金黄的酒液差点溅到牌上。他一边咳嗽一边拍着桌子大笑,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哎哟我去!小默默你……你真是个人才!激动?难以自持?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用眼神疯狂示意程砚:砚哥你看你家这宝贝!太有意思了!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跟谁学的?我都不忍心赢他钱了!
程砚也被自家特助这能屈能伸、关键时刻还能面不改色拍马屁的“求生欲”给逗得嘴角微扬,无奈地摇了摇头。
陈默看着这两位爷毫不掩饰的“嘲笑”和眉来眼去,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给他们一人一个白眼。他认命地摸牌、打牌,只求这折磨人的牌局早点结束。
半天的麻将打下来,陈默从一开始的心疼到麻木,再到最后的生无可恋。当他最终站起身时,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余额提醒——五万块启动资金,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七千八百块。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淌血,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然后脚步虚浮地朝包厢外走去,背影写满了“人间不值得”。
沈恪则是赢了个盆满钵满,心情大好,哼着歌也走出了棋牌室。
等程砚回到KtV包厢时,发现里面安静了许多。夏宇歪在另一张沙发上玩手机游戏,顾远舟还在处理邮件,而林晚则正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似乎在认真搜索着什么。
程砚走过去,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手臂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低头凑近她耳边,柔声问:“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林晚感觉到他的靠近和气息,抬起头,把手机屏幕往他那边侧了侧,小声说:“今天小宇生日,我忘了提前准备礼物了,正在网上看看给他买点什么好。” 屏幕上显示的是某个以设计和功能性着称的知名运动品牌的官方旗舰店页面。
程砚扫了一眼页面,问:“他喜欢这个牌子?”
“嗯!”林晚点点头,“他挺多运动服和鞋都是这个牌子的。你觉得送什么好?卫衣?还是运动鞋?” 她有点选择困难。
程砚接过她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浏览着商品页面。他很快点开了几件设计简约但细节出色的新款卫衣,递给林晚看:“这几件怎么样?颜色和款式都挺适合他这个年纪的男生,百搭,平时上课、运动都能穿。”
林晚仔细看了看图片和详情,觉得程砚的眼光确实不错,选的几件卫衣既时尚又实用,她满意地点点头,朝程砚比了个大拇指:“嗯!好看!就买这个!” 她果断选了一件藏蓝色的连帽卫衣,加入了购物车,利落地付款下单。“搞定!”
看着她雷厉风行的样子,程砚宠溺地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晚饭时间。大家在“松间”的餐厅用了精致可口的晚餐。结束后,夏宇想着今天说好是自己请客,便起身准备去前台结账。
他刚站起来,就被旁边的沈恪一把拉住胳膊拽了回来。
“哎!小宇弟弟!你干嘛去?”沈恪勾着他的脖子,脸上带着“你跟我客气啥”的表情。
“恪哥,我去结账啊。”夏宇老实回答。
“结什么账!”沈恪眼睛一瞪,故作不悦,“在你哥这儿吃饭,还要你花钱?那你把我这当哥哥的置于何地?打你哥我的脸呢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搂着夏宇的肩膀就往回带,力气大得夏宇根本挣脱不开。
“不是,恪哥,说好我请客的……”夏宇还想挣扎一下。
“说好了?谁跟你说好了?我可没答应啊!”沈恪开始耍无赖,直接对旁边的服务员挥挥手,“挂我账上!”
夏宇:“……” 他看了看沈恪,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早就知道会这样”的程砚和事不关己的秦修逸,知道自己这单是肯定买不成了,只能无奈地放弃挣扎,心里那“欠人情”的雪球又滚大了一圈。
回学校的路上,夏宇蔫蔫地缩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灯光,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今天这生日过的……人情没还上半分,反而欠下了一屁股更还不清的人情债。红包、蛋糕、豪华大餐、……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塞了无数糖果的小孩,虽然甜,但撑得慌,还有点无所适从。
开车的顾远舟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表弟,将他所有的情绪都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说,没有安慰,也没有讲大道理。他知道,有些情绪和成长,需要夏宇自己去慢慢消化、理解和接受。他只是平稳地开着车,在夜色中驶向云樱大学,留给夏宇一个安静思考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