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声像钝刀一样磨着耳膜，每一次兵刃碰撞都伴随着骨裂的脆响。战争已经持续了三天，魔种们的怒吼渐渐低哑，肚子里的空响越来越清晰，连挥动武器的手臂都开始发沉。
猪八戒拄着钉耙，瘫坐在一片狼藉的空地上，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喟叹。他往嘴里塞了半块干硬的面饼，麦麸混着唾液在齿间摩擦，咽下去时还带着些许扎喉的粗糙。
“不行了不行了，”他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嚷嚷，“再这么饿着肚子打下去，俺可就要当叛徒了！”
旁边几个受伤的小魔种抬起头，眼皮沉重地耷拉着，眼神里满是疲惫。他们的伤口还在渗血，绷带早就被汗水和泥土浸透，却连哼唧的力气都没有。
猪八戒瞥了他们一眼，把手里剩下的饼子掰成几块，一块块递过去，“喏，分你们点，垫垫肚子。”
小魔种们接过饼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顾不上道谢，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干硬的面饼渣掉在沾满血污的衣襟上，又被他们下意识地拈起来吃掉。没人反驳猪八戒的话，在连续三天的饥饿和厮杀里，“当叛徒”这种玩笑话，竟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真实。
猪八戒又摸出怀里藏着的几颗野果，那是他昨天趁换岗时，在营地边缘的灌木丛里摘的，表皮还带着泥土。
他塞进嘴里，牙齿咬破果皮的瞬间，酸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涩。
“想当年在西瓜山，俺天天抱着大西瓜啃，用手一拍就能裂开，红瓤黑籽，甜得能齁死人，哪用得着这么苦哈哈的。”他咂了咂嘴，眼神里满是怀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钉耙的齿尖，“现在倒好，打了三天仗，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再这么下去，俺可真要撂挑子了！”
孙悟空蹲在不远处，正在检查一个受伤魔种的腿伤。那魔种的小腿被箭贯穿，血肉模糊，骨头都露了出来。
孙悟空皱着眉，指尖凝聚起一缕淡金色的能量，缓缓覆在伤口上，能量游走间，伤口的流血速度渐渐变慢。他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呆子，再忍忍。等打退了人类，咱们就去打开他们的粮仓，让你吃够三天三夜。”
“忍忍忍，就知道让俺忍！”猪八戒翻了个白眼，把最后一颗野果核吐在地上，“俺的肚子可忍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不用人类打，俺自己就先饿死了！”
牛魔站在高台上，眉头紧锁地看着远处人类的营地。那里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士兵们来回走动的身影，甚至能听到他们训练的呐喊声。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有的是人类的，有的是魔种的，铠甲上布满了划痕，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听到猪八戒的抱怨，他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这三天，他冲在最前面，双手拧断过人类士兵的脖子，用牛角顶穿了他们的盾牌，魔种们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敬畏，渐渐变成了狂热的崇拜。可他心里的不安，却像潮水一样，越来越汹涌。
人类的反扑比想象中更加猛烈。他们有锋利的长剑，坚硬的铠甲，还有能远距离攻击的弓箭，配合默契更是演练过千百遍。
魔种们凭着一股蛮力和积压多年的愤怒，一开始确实占据了上风，可越到后面，越显得力不从心。几次冲锋都被打了回来，魔种的伤亡在不断增加，倒下的同伴越来越多，而人类那边，似乎永远有源源不断的士兵补充上来，几乎没什么重大损伤。
夜幕降临，营地暂时陷入了沉寂。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就只剩下魔种们压抑的呻吟。
魔种们蜷缩在角落，有的在用布条胡乱包扎伤口，有的抱着死去同伴的尸体，低声啜泣。
孙悟空坐在中间，闭目调息，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能量光晕，修复着战斗中受损的经脉。猪八戒靠在他身边，脑袋一点一点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一会儿抱怨食物不够，一会儿抱怨战争太苦，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睡着了。
牛魔悄悄起身，脚步放得很轻，像一片羽毛掠过地面，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顺着营地边缘的阴影，一步步朝着偏僻的角落走去，那里是堆放废弃兵器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去。走到一堆断矛和破盾后面，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片，那是昨天一会人类偷偷塞给他的，冰凉的触感在掌心泛着寒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按了一下金属片的侧面。
金属片发出微弱的蓝光，很快，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金属片里面投影出来。那人身穿黑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是帝宸的亲信。
“你想清楚了？”亲信的声音透过金属片传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牛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可很快，就被决绝取代。他语气低沉，声音压得极低：“我想清楚了。只要你们答应我的条件，让我带着我的心腹离开去其他占地为王，我就帮你们解决掉孙悟空和那些魔种。”
“没问题，”亲信笑了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帝宸大人说了，不需要你背刺他们，明天你们趁机离开，让魔种人心大乱就行了。到时候，我们不仅让你带着心腹安全离开，还可以给你足够的粮食和武器，让你建立自己的王国，我们绝不会干涉。”
牛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能感受到金属片传来的冰冷，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他转过身，朝着营地走去，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背叛。是对孙悟空的背叛，那个一次次唤醒他斗志、把他当兄弟的猴子；是对猪八戒的背叛，那个虽然贪吃却永远真心待他的呆子；更是对那些信任他、跟着他冲锋陷阵的魔种的背叛。
可一想到那些源源不断的人类士兵，他就感到一阵无力。他不想死，更不想看着自己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力量，就这么毁于一旦。
与其和孙悟空他们一起战死，不如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和心腹谋一条生路。
更何况，他从人类口中得知，孙悟空根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是人类某个大人物养的宠物，这场起义，对孙悟空来说，不过是一场用来取乐的游戏。他们这些魔种，不过是他取乐的工具，用完了，就可以随手丢弃。
这个念头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里，让他更加坚定了背叛的决心。
回到营地，牛魔像往常一样，检查着各个岗位的守卫。巡逻的魔种看到他，都恭敬地低下头，眼神里满是敬畏。孙悟空已经调息完毕，正和几个魔种首领围在一起，地上画着简单的地图，商量着明天的作战计划。看到牛魔回来，孙悟空抬起头，点了点头：“牛大哥，你回来了。明天我们准备从东边发起突围，那里的人类守卫比较薄弱，而且靠近山林，突围后方便隐蔽。”
牛魔走过去，目光扫过地上的地图，语气平淡：“好，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带着兄弟们冲在最前面，撕开他们的防线。”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丝毫异常，仿佛刚才和人类亲信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猪八戒已经睡得很沉了，嘴角挂着口水，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大概是在做着吃大西瓜的美梦。
孙悟空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头，继续和魔种首领们商量着计划，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了他。牛魔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讨论，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人类的营地就传来了震天的鼓声，“咚咚咚”的声音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魔种们立刻起身，抓起身边的武器，眼神里带着疲惫，却也透着一丝决绝。孙悟空站在最前面，手里的黑棍闪烁着寒光，周身的能量已经运转到了极致。牛魔站在他身边，身后跟着十几个心腹，面色凝重。
“兄弟们，今天我们就彻底打垮他们，夺回属于我们的自由！”孙悟空举起黑棍，大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力量。
“冲啊！”魔种们发出震天的呐喊，像潮水一样朝着人类的营地冲去。
人类的士兵早已严阵以待，盾牌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弓箭手蹲在盾牌后面，箭雨像雨点一样射来。魔种们奋勇冲锋，用身体挡住箭雨，手里的武器挥舞着，一次次冲击着人类的防线，却又一次次被挡了回来，倒下的同伴越来越多，伤亡越来越大。
孙悟空一马当先，黑棍横扫，将面前的几个人类士兵打翻在地，硬生生撕开了一个缺口。
“跟我冲！”他大喊一声，正要带领魔种们突破防线，却突然注意到人类的营地后方，一台巨大的机器正在被缓缓推出。那些机器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炮口黝黑，闪烁着刺眼的蓝光，正是人类的超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元气炮。
“不好！”孙悟空脸色骤变，大声喊道，“大家加快速度，他们这武器应该要蓄力，我们先冲过去打断他们！”
魔种们闻言，攻势变得更加猛烈，可就在这时，站在队伍前方的牛魔突然动了。他没有跟着冲向人类的防线，反而猛地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十几个心腹使了个眼色，然后朝着营地外面的方向退去。
“牛大哥，你干什么？”孙悟空愣住了，下意识地喊道。
牛魔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他的十几个心腹紧紧跟在他身后，很快就脱离了冲锋的队伍。
“牛老大这是要去哪？”
“他怎么不冲了？”
“难道这个炮不要蓄力？”
议论声越来越大，原本凝聚的士气瞬间涣散，恐慌像瘟疫一样在魔种队伍中蔓延。有人开始动摇，脚步往后退，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变得混乱不堪，甚至出现了互相推搡的情况。
“别乱！”孙悟空急声大喊，“继续冲锋，！”
可已经晚了。牛魔逃跑的身影像一根刺，扎破了魔种们最后的信心。越来越多的魔种开始逃跑，有的朝着山林的方向跑去，有的则四处乱窜，整个队伍彻底陷入了混乱，炸营的局面已经无法控制。
就在这时，人类营地后方的元气炮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炮口的蓝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照亮。很快，几道巨大的蓝色光束从炮口射了出来，像几条愤怒的巨龙，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朝着混乱的魔种队伍冲了过来。
光束瞬间贯穿了魔种的队伍，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为灰烬。惨叫声此起彼伏，无数魔种被光束击中，身体在蓝光中消融，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孙悟空被光束的冲击力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一阵剧痛，嘴角流出鲜血。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身体里的能量被光束压制住了，根本无法运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惨状。
此时，猪八戒正在营地后方的地窖里，整理着剩下的粮食。他把干硬的饼子分成一份份，想着等兄弟们回来，就能吃上一口热乎的，虽然不怎么好吃，至少能填肚子。
突然，外面传来震天的惨叫声，震得地窖顶上的泥土簌簌往下掉。
他愣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连忙抓起身边的钉耙，朝着地窖外面跑去，脚步慌乱，差点摔倒。
跑出地窖，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营地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和散落的尸体，蓝色的光束还在营地中肆虐，惨叫声和人类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他看到孙悟空被几个人类士兵围了起来，身上满是伤痕，手里的黑棍掉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最后被士兵们用铁链捆了起来，押着往人类的营地走去。
而牛魔，早已不见了踪影。
猪八戒的眼睛瞬间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滑落。他知道，一切都晚了。牛大哥失踪了，孙悟空被抓了，魔种们死伤惨重，这场坚持了三天的起义，彻底失败了。
他瘫坐在地上，手里的钉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周围的人类士兵们欢呼着，庆祝着他们的胜利，那些声音像一把把刀子，扎在他的心上。他低着头，肩膀不停地颤抖，眼泪滴在满是鲜血的土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想起了孙悟空的话，想起了他说的“等打退了人类，就让你吃够三天三夜”；；想起了那些一起冲锋的魔种们，想起了他们眼里的希望。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他只知道，他失去了最好的兄弟，失去了曾经的希望，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悔恨，像潮水一样，将他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