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卫健委每日疫情通报的曲线图上,新增本土病例数终于归零。
这份在凌晨发布的通告,像破晓的第一缕光,照亮了皎兰集团数据中心布满血丝的眼睛。
八十八岁的诛皎坐在轮椅上,指尖轻触着实时更新的经济数据流。
屏幕上,代表中小微企业生存指数的红线在连续下跌七十六天后,首次出现微弱上扬。
“春汛来了。”他的声音因连续熬夜而沙哑,却带着久违的松快,“但冰层刚破,要防着倒春寒。”
六十七岁的诛华快步走进指挥中心,手里拿着厚厚一沓文件。
“爸,各区都在等复工复产的具体政策。我们是带头冲锋,还是先观望?”
“冲锋。”诛皎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但要把盔甲穿好。招聘会筹备得怎么样了?”
“原定五千个岗位的招聘计划,已经扩大到八千。”
诛华展开规划图,“问题是现在各地交通还没完全恢复,很多外地求职者过不来。”
陈兰兰放下刚接完的电话,八十八岁的老人眼里闪着光:
“我刚才联系了交通部门,他们同意为我们开通十趟‘就业专列’,从劳动力输出大省直达招聘会现场。”
诛怀言从数据终端前抬起头:“爷爷,我们的AI系统分析了全国求职数据,发现疫情催生了一些新职业需求。
比如远程办公技术支持、社区网格管理员、智能消毒设备操作员。”
“那就增设这些岗位。”诛皎调整着轮椅的角度,“把培训课程也准备好,我们招进来的人,要确保他们能胜任。”
全息投影切换成招聘会现场的三维设计图。
能容纳三万人的会展中心被划分成八个功能区,每个入口都标注着智能测温和人流监控装置。
“防疫措施不能松懈。”诛皎指着图纸上的防疫通道,“核酸检测点设在场馆外,所有进场人员必须持四十八小时内阴性证明。”
新的问题在预算会议上浮现。财务总监指着报表上的数字:
“董事长,如果按照这个规模办招聘会,加上专列运输和新人培训,成本会超出年度预算百分之三十。”
“从我的股息里出。”诛皎平静地说,“不够的话,把我在欧洲那几处酒庄的股份抵押了。”
“爸!”诛华站起身,“那是您和妈养老的……”
“国家都在共克时艰,谈什么养老。”陈兰兰轻轻按住丈夫的手臂,转头对财务总监说,“按董事长说的办。
另外通知所有高管,今年年终奖减半,把这部分资金也纳入招聘专项。”
决议在五分钟内形成文件。当盖章声响起时,距离卫健委通告发布刚过去两小时。
招聘会的消息通过皎兰集团全渠道发布。三小时后,报名人数突破十万。
服务器在流量洪峰下发出警报。
“启动备用系统。”
诛怀言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把为双十一准备的负载均衡方案用上。”
深夜十一点,一个特殊的求助电话接入总裁办。某地级市的市长亲自来电:
“诛董,我们市有三家大型外贸工厂倒闭了,八千多工人一夜失业。
能不能在招聘会上给我们留些岗位?”
“把名单发过来。”诛皎对着话筒说,“我们单独开辟一个‘外贸转岗专区’,针对这些工人的技能特点设计匹配岗位。”
名单在凌晨两点传到。人力资源团队连夜分析,发现这些工人大多具有精密制造经验,正好契合皎兰集团准备扩建的医疗器械生产线需求。
“这是天作之合。”诛华兴奋地说,“他们需要工作,我们需要熟练工。”
黎明时分,新的挑战出现。安保部门报告:“招聘会当天可能有人聚众抗议,对象是那些疫情期间裁员的企业。”
“把我们的招聘标准和薪酬待遇提前公示。”陈兰兰建议,“特别是要突出‘零经验培训上岗’和‘保底薪资’这两条。”
公示在清晨六点发出。皎兰集团承诺为所有入职者提供三个月带薪培训,培训期间工资按当地最低标准两倍发放。
这个决定在网络上引发热议。有人称赞这是企业担当,也有人质疑是否能兑现。
上午九点,诛皎在集团官网发布了视频讲话。八十八岁的老人面对镜头,声音沉稳有力:
“皎兰集团1958年从百家镇合作社起步时,只有十七个社员。
我们相信,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没有过不去的坎。
这次招聘会,我们要招的不是员工,是同路人。”
视频点击量在二十四小时内破亿。
招聘会前夜,最后一道难题摆在面前。疾控专家发来提醒:
“大规模聚集仍有风险,建议延期或改为线上。”
“线上线下同步。”诛皎做出决断,“现场控制人数,增加网络面试通道。
把我们在疫情期间开发的远程办公系统用起来。”
技术团队通宵奋战。天亮时,一套融合了视频面试、技能测试、在线签约的全流程招聘平台准备就绪。
招聘会当天,晨曦微露。
会展中心外已经排起长队,人们戴着口罩,眼神里混合着期待与忐忑。
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队伍间穿梭,分发早餐和防疫指南。
诛皎的轮椅出现在二楼观礼台。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下方那片逐渐涌动的人海。
八点整,大门开启。
人流在智能系统的引导下有序入场。
每个求职者都会领到一个电子手环,实时监测体温和位置。
诛华在指挥中心盯着大屏幕。
“A区制造业岗位面试率已经达到百分之七十,b区服务业稍低,只有百分之四十。”
“把制造业的溢出人员引导到服务业。”诛怀言调整着人流分配算法,“我们的AI系统可以实时匹配岗位需求和个人技能。”
这个动态调配机制很快见效。一位原本应聘钳工的中年人,在系统建议下转向了医疗设备维护岗位,面试当场通过。
中午时分,感人一幕在餐饮区发生。几位下岗厨师自发组成了志愿服务队,为所有求职者提供免费午餐。
他们举着的牌子上写着:“我们可能找不到工作,但能让大家吃饱饭找工作。”
照片传到指挥中心,陈兰兰的眼眶湿润了。“把这些师傅都留下,集团食堂正好需要人手。”
下午两点,网络面试通道的峰值到来。超过二十万人同时在线,系统负载瞬间飙红。
“启动边缘节点。”诛怀言下令,“把个人用户的闲置算力调动起来,这是验证我们分布式计算的好机会。”
庞大的计算资源从全国各地汇聚而来。一位参与计算的程序员在社交媒体的上写道:
“我的电脑正在帮千里之外的人找工作,这感觉比挖比特币有意义多了。”
傍晚,初步统计出炉:现场达成就业意向一万两千人,网络签约八千五百人,还有三万多人进入培训候选名单。
但诛皎关注的不是数字。他让轮椅靠近观礼台的玻璃,手指轻轻按在冰凉的表面上。
下方场馆里,灯火通明的人潮正在缓慢散去,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或多或少的希望。
“爸,该回去了。”诛华轻声提醒。
“再等等。”
八十八岁的老人凝视着最后一批离场的人群,“你看那个穿蓝衣服的年轻人,他刚才在智能招聘机前站了二十分钟,现在手里拿着三份录用通知书。”
陈兰兰顺着丈夫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对着手机说话,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容。
“他应该是在给家人报喜。”陈兰兰微笑。
诛皎点点头,终于转动轮椅:“是啊,一个岗位背后就是一个家庭。
今天我们送出去两万份录用书,就是帮两万个家庭把春天接回家。”
电梯下行时,诛皎突然问:“兴业那边有消息吗?”
“下午刚联系过。”
诛华回答,“他说漠北的冰雪开始融化了,哨所周围出现了第一丛绿芽。
他还让我转告您,他设计的那个疫情预测模型,现在正被用来指导边境口岸的复工复产。”
轮椅停在专车前,诛皎抬头望向开始闪烁的星空。
七十年前,他重生在百家镇的茅草屋里时,头顶也是这样的星空。
“告诉兴业,”老人轻声说,“冰雪融化时,要记得修整冻伤的土地。
经济复苏也是一样,招聘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车门关闭的瞬间,会展中心的灯火在车窗上拉出长长光带。
那光带里,有求职者紧握的简历,有面试官疲惫的笑容,有志愿者忙碌的身影,还有这个国家从寒冬中苏醒时,那沉重而坚定的呼吸声。
而在5418高地哨所,二十三岁的诛兴业刚结束边境巡逻。他摘下防寒面罩,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中呼出一团白雾,然后打开了手持终端。屏幕上,招聘会的实时数据仍在跳动。
年轻人看了很久,直到星光洒满雪原。他打开通讯录,给那个熟悉的号码发了条简短的信息:“太爷爷,春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