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
众人纷纷颔首。
这并非虚言，而是确凿事实。
也速迭儿亦点头道：“若燕王摆出决战之势，我军便可趁机平定高丽内乱。”
“高丽地势险恶，寒苦贫瘠，然内部自成体系，资源可自给，实乃易守难攻之地！”
“倘若我军掌控高丽，便如同在大明命脉之上架起利刃。”
“彼一旦松懈，我即可长驱直入！”
“更何况，大明内部动荡，正是我等良机！”
“大汗英明！”任宗盛恭声赞道。
“高丽乃大元属国，其王族王氏，素来亲附大元。”
“此次大将李成桂叛乱，向大明求援，大明却意图坐收渔利。”
“正因如此，战局陷入胶着。”
“然今日不同——明军若退，我军可悄然分兵，突入其境！”
“以雷霆手段，一举定鼎！”
“替高丽王室，铲除叛逆！”
“届时——”
“高丽重归一统，自然再度纳入大汗治下！”
说到最后。
任宗盛语调激昂，满是振奋之情。
而也速迭儿，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热切，仿佛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妙！妙！”
“燕王纵有雄心，却难以兼顾三方。”
“此事一旦爆发，他肩头重压更甚，再加上大明京师暗流涌动，他必陷入困局。情势逼迫之下，只要大明稍有动荡，他恐怕也会如受惊之雀，仓皇失措！”
“届时，我们复兴北元的良机，便真正降临了！”
“昔日大元的上都，终将重回我掌中！”
“我要让整片草原的子弟知晓——”
“我，才是重兴大元的真命之主！”
也速迭儿霍然起身，放声狂笑：“那就静候时机！一旦张玉部撤离高丽，我军即刻挥师东进，踏平那高丽叛逆！”
“大汗英明！”下方众人齐声应和，鬼力赤等各部首领无不俯首称颂。
任宗盛与四王子亦面露欣然之色。
……
与此同时。
燕王已抵达商业四镇与伤兵营之间。
负责北平卫防务的耿旋，始终驻守于此。
显然，近来局势的变化，他也早已耳闻。
“王爷，若我们撤出此地，无人看管，恐怕此处会生变乱！”
“乱便乱了。”
燕王眉头微皱，“尔等不可在此久留，若有不识时务者胆敢靠近阻拦，格杀勿论！”
“格杀？”耿旋略显迟疑。
“怎么？长兴侯未曾教过你战场铁律？”
“两军交锋之际，凡可能扰战局者，本王皆不容存留。”
“此战，本王誓要一击制胜！”
“倘若败北，大明那边……”
他本想说，自己也无法预料朝廷内部将如何演变。
但回想此前所见那一角未来之景——
当幻梦化为现实，血雨腥风必将席卷天下。
虽心中不忍。
可一念及最终或能成就大业，那份深藏已久的野心，终究悄然燃起。
然而。
就在此刻。
“不好了，王爷！”
一名将领神色仓皇奔至，燕王顿时蹙眉。
“刚得急报，也速迭儿已秘密调遣大军，直扑高丽！”
“张玉将军方才退兵，他们竟立刻从另一侧进入高丽境内。”
“高丽王氏素来亲附北元，一旦其入境，恐将为其所控。”
燕王闻言，面色沉凝。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显出多少惊讶。
“看来，倒是被高炽言中了。”
燕王低声自语。早在下令张玉撤军之时，他那长子便已提出：北元极可能借机染指高丽。
只是如今局势，已非昔日可比。
他眼下最紧要之事，便是竭力保存自身兵力！
也速迭儿固然是威胁。
但更大的危机，仍潜伏于大明腹地。
否则，他又怎会轻易令张玉回撤？
“罢了，李成桂的命运，就由天定吧……本王无暇顾及——”
话音未落。
忽然之间——
“捷报！”
“捷报！”
“奉洪武皇帝诏谕，传令三军！”
“皇长孙朱雄英安然返京，万民同庆，诸王共贺！”
“凡我大明将士，皆赐赏银！”
“犒军盛典，普天同喜！”
“此讯可属实？”
乍闻此言。
朱棣身旁数名将士皆怔在原地。
紧接着——
心神剧震，继而化作难以言喻的狂喜。
朱棣更是快步上前，不待传信之人开口，便直接从其手中夺过文书。
撕开封缄，一眼扫过。
随着身躯微微颤抖，脸上的笑意再也无法压抑。
“哈哈哈……好！好！”
连呼两声。
他这才朗声道：“咱早知先前传闻必有讹误，短短数日，京中竟生如此巨变，实在令人惊叹。”
“既然父皇已然回朝……”
“那么，咱也不必再束手束脚了。”
燕王转过身，望向远处那曾被重兵封锁的商业四镇。
此前，他还打算彻底弃守此地，严禁任何人出入。
而现在——
局势似已峰回路转。
“王爷，除朝廷诏书外，尚有援军抵达！”
“援军？”燕王眼前一亮，“怪哉，如今大明四境皆战，朝廷竟能派出援兵，莫非老爷子已倾尽老本？”
“来了多少人？”
侍卫面露难色，低头回禀：“回王爷……仅三千之众。”
“三千？能顶何用？”燕王一愣，随即眉头紧锁。“若真配有火器，倒还说得过去……”
侍卫依旧摇头，“回王爷，据闻此番所携火器极少，反倒是医者居多，另有不少隶属格物院的匠人！”
“是冲着这商业四镇来的？他们来了又能做什么？本王麾下的军医，未必逊于京中那些大夫……更何况，此次疫病非同寻常，来的人越多，反而越易生乱！”
“与其派这些人，不如多调些新式火器来得实在！”
燕王面色愈发凝重，“即便朝廷近日有变，可父皇仍在宫中主政！他岂会分不清轻重缓急，任由宵小之徒如此愚弄本王？”
愚弄！
没错！
在燕王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眼下北平最紧要的是什么？金陵的官员们当真不知？父皇竟也不明？
既不拨粮草兵马，亦不增兵甲器械，反倒送来三千余名医者与工匠……
这些人有何用处？
北平城难道缺医少匠不成？
然而转念一想——
若是朱允炆所为，他只会认定这是对方借援助之名行嘲讽之实，故意昭告天下自己已尽力施援，实则坐视他与也速迭儿两败俱伤。
但刚才的消息分明提及：
父皇已返皇宫。
如此情形之下，怎可能允许这般荒唐之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