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孤鸿与冰璃在幽冥渊外围,屏息凝神,注视着那高达百丈、血光冲天、死气翻涌的万灵血魂祭坛,准备发起一场近乎自杀式的突袭时,远在万里之外,那片被无尽黄沙与炽烈阳光统治的西域名城深处,另一场关乎道心、关乎抉择、亦关乎命运的蜕变与觉醒,也正迎来最后的时刻。
西域,剑冢。
这里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坟墓,而是一片被某种上古法则与无尽剑意共同塑造的、广袤而诡异的绝地。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暗红色砂砾与无数残破剑器构成的“海洋”。砂砾中半埋半露着数不清的断剑、残刃、锈蚀的剑柄、甚至完全化作金属碎片的剑骸。它们有的巨大如门板,有的纤细如针,有的样式古朴,有的造型奇诡,共同点是都失去了原有的灵光,变得暗沉、死寂,却又隐隐散发着不甘的剑意残念。
这里的天空永远是昏黄的,被永不停歇的沙尘暴与无数剑意残念交织形成的煞气风暴所笼罩。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永恒不变的、令人窒息的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极致的金属腥气、铁锈味,以及无数截然不同、甚至互相冲突的剑意彼此碰撞、湮灭、又再生出的混乱波动。寻常修士在此地,别说修炼,就连保持神智清醒都极为困难,时刻都要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剑意煞气对神魂的侵蚀。
这里,是剑的坟场,亦是剑意不灭的炼狱。
而此刻,在这片绝地的核心区域,一处由无数巨大剑骸堆积而成的、如同山岳般的“剑丘”之巅,一道孤峭的身影,已然在此盘坐了不知多少时日。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边缘破损的粗布衣袍,风沙在其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长发随意披散,被干燥的热风吹得凌乱,发梢间已染上了些许与砂砾同色的灰黄。面容比几年前在天枢宗时清瘦了许多,也沧桑了许多,原本总是紧抿的、代表着责任与坚毅的唇线,如今却透出一种历经磨难后的平澹与深邃。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曾经明亮如星、时而闪烁着雷霆剑光的眸子,此刻却如同两口古井,幽深,平静,倒映着眼前这片无尽的剑骸荒漠,却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在其中激起真正的波澜。
叶寒舟。
自当年镇龙渊之战后,他辞别天枢宗,脱下首席弟子袍,只身一人,远走西域。没有人知道他具体为何选择这里,或许是为了远离中原的是非恩怨,或许是为了在这片截然不同的天地中,寻找那条属于自己的、被迷雾笼罩的“道”。
他一路西行,穿越死亡流沙河,横渡茫茫戈壁,挑战西域各路成名刀客与苦修者。他的剑,不再有往日天枢宗正统道法的堂皇雷光,反而变得越来越简单,越来越直接,越来越……接近“剑”本身。他不再拘泥于特定的招式,不再刻意引动天地灵力,只是凭着本能,凭着对“斩”这一动作最本质的理解,去应对一切敌人与危险。
他听闻了剑冢的传说,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来。没有特定的目的,只是觉得,这里或许有他想要的答案。
初入剑冢,那无穷无尽的剑意煞气与混乱波动,几乎让他心神失守,道基动摇。但他坚持了下来。他放弃了以灵力强行抵御,反而尝试着放开身心,去“聆听”那些剑意残念。聆听它们生前的辉煌与骄傲,聆听它们折断时的悲鸣与不甘,聆听它们在这无尽岁月中的沉寂与等待。
他如同一个最虔诚的朝圣者,行走在这片剑的坟场。他触摸那些冰冷锈蚀的断剑,感悟其中残留的微弱意念;他观摩那些巨大剑骸上留下的战斗痕迹,揣摩其主人生前的剑道境界;他甚至主动引导一些相对温和的剑意残念进入自己的识海,去经历、去体会那一个个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剑修的一生。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无数次,他被狂暴的剑意冲击得口喷鲜血,神魂欲裂;无数次,他陷入那些剑修残念所化的幻境中,历经生死搏杀、爱恨情仇,险些迷失自我。但他的道心,在一次次的磨砺与破碎中,反而变得更加剔透,更加坚韧。
他看到了追求极致锋锐、万物皆可斩的“斩之剑意”;
看到了演化阴阳轮回、生生不息的“太极剑意”;
看到了化身为山、巍然不动的“守之剑意”;
看到了融于风火、迅疾暴烈的“疾之剑意”;
也看到了因偏执而入魔、因仇恨而扭曲的“邪剑意”、“怨剑意”……
万千剑意,如同一条条奔腾的江河,在他心间流淌、碰撞。他开始思考:何为剑?剑为何?
是天枢宗的雷法?是瑶光派的冰寒?是西域刀客的刚勐?还是这剑冢中无数前辈所追寻的、那各自不同的“道”?
不,这些都不是“剑”本身。
剑,是器,是形。而剑道,是心,是神。
手中持剑,剑是手臂的延伸,是灵力的载体,是斩敌的工具。
心中无剑,则万物皆可为剑,则意念所至,皆是锋芒。
他回想起自己年少时,初次握剑时的兴奋;回想起师尊(那个他曾经敬爱的师尊)教导他天枢剑法时的严谨;回想起与云孤鸿切磋时的酣畅;回想起在七脉会武擂台上的责任与挣扎;更回想起在青云崖、在葬星海、在镇龙渊,面对那一连串颠覆认知的真相与残酷抉择时,心中的迷茫、痛苦与最终的决断……
他的剑,曾经承载着宗门的期望,承载着师兄弟的情谊,承载着正道的责任,也承载着对“真相”的执着追寻。而当这一切外在的“承载”逐一崩塌或变得模糊不清时,他的剑,该为何而挥?
在剑冢这不知日夜的漫长枯坐与感悟中,一个答案,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阳光,逐渐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剑,当为“己”而挥。
非为私欲之“己”,而是本心之“己”,是道心之“己”,是历经红尘洗练、看遍世事沧桑后,那份依然想要坚持、想要守护、想要弄清楚的……“真我”之念。
守护心中认为值得守护的(或许是某种信念,或许是某个地方,或许是某些人),斩断需要斩断的迷惘与阻碍,追寻自己认定的真相与道路——这,便是他的“剑”,他的“道”。
当他明悟这一点时,整个剑冢核心区域的无数剑意残念,仿佛都微微一滞。那些混乱冲突的波动,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共同的、微弱却清晰的“共鸣点”。无数细微的、代表着不同剑道理念的意念碎片,如同归巢的倦鸟,开始向他汇聚,不是冲击,不是侵蚀,而是一种奇异的“灌注”与“印证”。
他体内那早已达到元婴中期巅峰、却因心结而始终难以突破的瓶颈,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外泄的磅礴灵力。所有的变化都发生在他的体内,发生在他的识海深处。元婴更加凝实,神魂愈发壮大圆满,对天地法则、尤其是对“锋锐”、“破灭”、“守护”等与剑相关的法则,感应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的修为,水到渠成地踏入了元婴后期!
更为重要的是,他的剑心,完成了一次彻底的蜕变与升华。一种圆融通透、却又蕴含着无坚不摧意志的“剑心通明”之境,在他身上悄然成就。他缓缓抬起手,并未握住任何实体之剑,只是并指如剑,轻轻向前一划。
嗤——!
一道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切开空间、斩断因果的“势”,随着他的指尖蔓延开来。前方数十丈外,一块坚逾精钢的巨型剑骸,悄无声息地从中分开,断口平滑如镜,仿佛它本就应该在那里分开。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心剑既成,万物为锋。
叶寒舟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里,此刻倒映出的,不再是迷茫与挣扎,而是一种历经千帆过尽后的沉静与坚定。他突破的动静,虽然内敛,却依旧引动了剑冢深处某些存在的注意。
几乎就在他突破完成、心神与这片天地剑意产生更深层次共鸣的瞬间,数道阴冷、隐晦、却带着明显恶意的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剑冢几个不同的方向,迅速向他所在的“剑丘”包抄而来!
叶寒舟眉头微蹙,并未感到意外。他进入剑冢已有不短时日,早已察觉到,除了那些无意识的剑意残念和天然险境外,这剑冢深处,似乎还活跃着另一批“有意识”的存在。他们行踪诡秘,手段狠辣,对进入剑冢深处的修士抱有极大的敌意,曾数次试图围杀他,皆被他击退。这些人,似乎就是西域传闻中,那个追杀“神秘剑客”(也就是他)的古老神秘势力——“阴影中的鬣狗”。
之前,他忙于悟道,且对方并未出动真正的高手,故而他只是击退,并未深究。如今他道成突破,正是需要印证所学、了结因果之时,对方却主动送上门来。
很快,四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剑丘四周,隐隐将他围在中心。
这四人皆身着与剑冢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灰褐色紧身衣,脸上戴着刻有诡异花纹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他们的气息十分奇特,并非纯粹的魔道,也非正道,而是一种混合了古老、阴森、以及一种对“狩猎”病态热衷的诡异感觉。为首一人,身材格外高大,气息也最为晦涩深沉,赫然达到了元婴中期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后期。他手中把玩着一对乌黑发亮、造型如同獠牙般的奇异短刺,刺尖隐有暗绿色的幽光流转,显然淬有剧毒。
“啧啧啧,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蹲了这么久,还真让老子等到大鱼了。”为首的高大面具人发出沙哑难听的笑声,目光如同毒蛇般在叶寒舟身上扫视,“小子,你的剑意……很特别。跟这剑冢里那些死物残念完全不同,充满了‘活着’的味道。看来,你在这里收获不小啊。突破元婴后期了?正好,老子卡在中期巅峰也有些年头了,吞了你的元婴和剑道感悟,说不定就能更进一步!”
他话音未落,另外三人已默契地同时出手!一人扬手洒出一片闪烁着七彩斑斓光泽的毒砂,腥臭扑鼻,显然触之即腐;一人身形诡异晃动,分化出七八道真假难辨的幻影,从不同角度刺出淬毒的匕首,直指要害;最后一人则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无形的力场骤然降临,试图束缚、迟缓叶寒舟的动作。
配合默契,手段阴毒,显然是惯于联手猎杀的老手。
然而,如今的叶寒舟,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面对袭来的毒砂、幻影、力场,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那致命的攻击。
就在毒砂即将临身、幻影匕首已刺至三尺之内的瞬间——
叶寒舟动了。
不,准确地说,他根本没有“动”。只是他周身那股沉静如水的“势”,骤然一变!
如同一池静水,瞬间化作了怒海狂涛!又如同一柄藏于匣中的绝世神剑,骤然出鞘!
没有剑光,没有剑气纵横。
但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空间,仿佛被一股无形而绝对的“锋锐”意志所充斥、所主宰!
那蓬洒来的七彩毒砂,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布满无形剑刃的墙壁,瞬间被绞碎成最细微的粉尘,连同其中的毒性都被那纯粹的“锋锐”意志湮灭殆尽!
那七八道袭来的幻影,如同阳光下的泡沫,接连破碎,只剩下本体那个手持匕首的面具人惊骇地发现,自己刺出的匕首,在距离叶寒舟身体还有一尺距离时,便再也无法前进半分,仿佛刺入了层层叠叠、坚韧无比的钢网之中!不仅如此,一股反震的锋锐之力顺着匕首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腾!
而那试图束缚他的无形力场,更是在接触到叶寒舟周身“势”的瞬间,便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施术者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显然受到了反噬。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叶寒舟甚至没有看那三个出手者一眼,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平静地落在那个为首的高大面具人身上。
“你们,是‘他们’的人?”叶寒舟开口,声音平澹,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追杀我这么久,也该说出个缘由了。我似乎,并未主动招惹过你们。”
高大面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叶寒舟展现出的手段,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根本不是寻常的剑法或神通,而是一种近乎“领域”般的、对规则的初步掌控!
“好!好一个心剑之境!果然了得!”面具人收起了一开始的轻视,语气变得凝重,“不过小子,你以为练成了心剑,就能在这西域横行无忌了?我们‘影蚀’要杀的人,还从来没有能活下来的!至于缘由?哼,怪只怪你多管闲事,在‘黑石古堡’坏了我们的大事,夺走了那枚‘冥龙逆鳞’!那是我们主上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交出逆鳞,说出你在古堡中得到的所有信息,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影蚀”?“冥龙逆鳞”?“主上”?
叶寒舟心中微动。他确实在数月前,于西域一处名为“黑石古堡”的上古遗迹中,为了救下一队被“影蚀”追杀、试图血祭开启某个封印的西域部族修士,出手击杀了数名“影蚀”成员,并顺手取走了古堡深处祭坛上供奉的一枚散发着精纯龙气与死亡气息的黑色龙鳞。当时他只觉那龙鳞气息诡异,与龙族有关,便收了起来,并未深究。没想到,那竟是对方志在必得之物。
“冥龙逆鳞……”叶寒舟若有所思,“你们要此物,意欲何为?你们的主上,又是何人?”
“将死之人,何必知道那么多!”高大面具人厉喝一声,知道言语无用,必须手底下见真章。他猛地一挥手中獠牙短刺,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忽而起,速度奇快无比,短刺划过诡异的弧线,直刺叶寒舟周身数处大穴,刺尖幽光大盛,散发出连魂魄都能冻结的阴寒毒气!与此同时,他周身灰褐色灵力暴涨,隐隐化作一头择人而噬的鬣狗虚影,张开大口,咬向叶寒舟的神魂!
这一击,已然动用了全力,配合其诡异的身法与毒功,威力远超之前三人的联手。
面对这凌厉诡谲的一击,叶寒舟终于抬起了手。
依旧是并指如剑。
但这一次,他的指尖,凝聚了一点极致的、纯粹的光芒。那并非灵力之光,而是剑心映照、意志显化的“心剑之光”!
他对着那扑来的鬣狗虚影与幽光短刺,轻轻一点。
“破。”
一声轻叱,如同言出法随。
那一点心剑之光骤然绽放!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斩断一切虚妄、破除一切邪祟的无上真意。
嗤啦——!
如同热刀切牛油,那气势汹汹的鬣狗虚影,被那点光芒一触,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溃散!那对淬炼了剧毒、足以洞穿元婴修士护体灵光的獠牙短刺,与心剑之光碰撞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暗绿色的幽光骤然暗澹,短刺本体更是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什么?!”高大面具人惊骇欲绝,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纯粹到极致的“破灭”剑意,顺着短刺与虚影的联系,悍然侵入他的体内,摧枯拉朽般破开他的护体灵力,直冲丹田元婴与识海神魂!
他想要后退,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仿佛被那一点剑光“钉”在了原地,周围的空气都化作了无形的剑刃牢笼!
“不……不可能!这是……什么剑……”他绝望地嘶吼。
叶寒舟没有回答,只是手指微微向前一送。
噗!
心剑之光彻底没入高大面具人体内。
面具人的动作猛地僵住,眼中的神采迅速涣散。他周身的气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飞速萎靡,皮肤下那些暗绿色的毒功纹路寸寸断裂、消失。最终,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气息全无。那对獠牙短刺也随之当啷落地,灵性尽失。
另外三名面具人见状,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转身便欲遁走。
叶寒舟目光一转,并未追击,只是心念微动,那笼罩周遭的无形“剑势”骤然收束、凝聚,化作三道细微却凌厉无比的无形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没入了三人的后心。
三人身形同时一滞,随即软软倒地,步了他们头领的后尘。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四名至少是元婴初期的“影蚀”精锐猎杀者,在已然剑心通明、踏入元婴后期的叶寒舟面前,竟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叶寒舟走到那高大面具人的尸体旁,俯身摘下了他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苍白、布满疤痕、五官扭曲的中年男子面孔,眼中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叶寒舟又检查了几人身上,除了些零散的毒药、暗器、灵石外,并无太多有价值的东西。但在那高大面具人的贴身衣物内层,他找到了一枚以特殊金属打造的、刻有滴血匕首与扭曲龙影图案的令牌,以及一封以密文写就、尚未发出的传讯符箓。
他研究了一下那枚令牌,隐隐感觉上面的龙影图案,与他在黑石古堡得到的那枚“冥龙逆鳞”上的气息,有几分相似,但更加扭曲邪恶。至于那封密文传讯,他尝试以神识破解,耗费了一番功夫,终于读懂了部分内容。
传讯是发给一个代号为“九幽使”的上线的。其中提到了几件事:
一是确认“目标”(即叶寒舟)仍在剑冢核心区域,且似乎有所突破,建议增派更强大的“猎杀者”,或请动“幽将”出手。
二是汇报在剑冢外围某处,发现了一处疑似与上古“幽冥龙道”有关联的空间薄弱点,正在尝试解析定位,或许能借此建立一条通往“幽冥渊”外围的临时捷径。
三是提及“主上”(鬼骨老人)在幽冥渊的“万灵归冥大祭”进展顺利,“龙皇意志”的接引已到关键阶段,急需“冥龙逆鳞”作为最后的“信标”与“容器”部件,催促这边尽快夺取并送至幽冥渊。
“幽冥渊……鬼骨老人……万灵归冥大祭……龙皇意志……”叶寒舟握着那枚冰冷的令牌和传讯符箓,眉头深深皱起。
虽然他远在西域,但中原发生的一些大事,也有所耳闻。尤其是关于鬼骨老人未死、疑似在幽冥渊聚集魔道图谋不轨的消息,近来也有零星传到西域。但他没想到,这个追杀自己的神秘组织“影蚀”,竟然就是鬼骨老人的麾下!而且,他们图谋的“冥龙逆鳞”,竟然是要用于接引龙皇意志的关键之物!
镇龙渊之战的情景,瞬间浮现在他脑海。龙皇残魂的恐怖,云孤鸿与苏凝眉的牺牲,宗门的剧变,师尊(天枢子)的真相……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与“龙皇”二字脱不开干系。而如今,鬼骨老人这个疯子,竟然贼心不死,甚至变本加厉,要在幽冥渊搞出更大的灾难!
他夺走的这枚“冥龙逆鳞”,无意中竟成了延缓或破坏鬼骨老人计划的一个关键!
更重要的是,传讯中提到“幽冥龙道”与“临时捷径”……如果“影蚀”真的在剑冢找到了通往幽冥渊的捷径,那么鬼骨老人的势力,其触角与威胁,可能远超中原各派的预估!
叶寒舟抬头,望向东方。那是中原的方向,也是幽冥渊所在的方向。
他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
云孤鸿……那个曾经的小师弟,如今背负魔君之名的逆命者,是否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会不会……已经去了幽冥渊?
还有中原各派,面对烛龙宫使者的压力,面对幽冥渊的魔患,又会如何应对?
无数念头在叶寒舟心中闪过。但他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西域的历练,剑冢的悟道,已让他找到了自己的路。那么,这条路的下一个方向,便是——幽冥渊。
他需要去阻止鬼骨老人。不仅仅是为了破坏“影蚀”的阴谋,夺回逆鳞的责任,更是为了阻止一场可能席卷天下的浩劫。这或许,也是他身为一名曾经的“正道”修士,内心无法真正放下的责任与担当。
同时,他也要去那里,寻找一些答案。关于龙皇,关于云孤鸿,关于这持续了太久、牵扯了太多人的……宿命与恩怨。
将“冥龙逆鳞”和那枚“影蚀”令牌小心收起,叶寒舟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让他脱胎换骨的剑冢绝地。然后,他辨明方向,身形化作一道并不显眼、却蕴含着无比坚定意志的剑光,冲天而起,穿破剑冢上空终年不散的煞气云层,向着遥远的东方,疾驰而去。
西域的风沙,在他身后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