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灰袍老人站在屋里，火光从他身后照出来，映在他脸上那道旧伤疤上。陈默抱着阿渔走进来，脚步很稳。小狼跟在后面，耳朵一直竖着，警惕地看着四周。最后是妖族少年，他顺手把门关上了。
屋里有股淡淡的药味，地上铺着干草，角落里堆着几卷兽皮书。老人走到炉子边，掀开锅盖，热气冒了出来。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墙角的一块石板。
陈默走过去，轻轻把阿渔放下来。她脸色还是白的，呼吸很弱，但比之前在桥上的时候好了一些。他蹲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没有继续升高。
“你给的血有用。”老人背对着他们，往锅里撒了一把黑色粉末，“黑雾暂时被压住了。”
陈默点头，还蹲在地上。他的目光落在阿渔耳后的鳞片上——那层银光还在，只是暗了一些。
小狼凑到石板旁，低头闻了闻，然后抬头看陈默，眼神有点急。
“它说这里有东西。”妖族少年看着药锅，“不是味道，是一种感觉，像风吹过骨头的那种颤。”
陈默站起来，问老人：“这地方以前是做什么的？”
“守门人的住处。”老人搅着药汤，声音低低的，“也是去万兽阵的第一道关口。三百年前，八个部族在这里立碑，定下了试炼的规矩。”
“万兽阵？”陈默问。
“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老人终于转过身，“骨戒的气息，只有在阵里才能真正激活。”
陈默闭上眼，调动心象领域。熟悉的痛感从背上窜上来，左眼发烫，骨纹浮现。他感受空气中的灵力波动——那种曾在暗道里感觉到的节奏，断断续续，但确实存在。
“东边。”他睁眼，“有东西在动。”
“不是声音。”小狼突然低吼，前爪在地上画了个圈，中间三道横线。
妖族少年皱眉：“这是北原的老符号，意思是‘地下的心跳’。”
陈默看向门外。风停了，外面的石头安静得可怕。但他能感觉到，那股灵力波动越来越强，一下一下，像心跳。
“我们得走。”他说。
“她撑不了长途跋涉。”老人指着阿渔，“刚才用九滴血换来的稳定，最多维持两个时辰。”
“我不让她走。”陈默解下背后的剑匣，铁链哗啦响，“我背她。”
小狼立刻走向门口，尾巴压低，鼻子抽动。妖族少年看了看老人，又看向陈默：“我知道一条路，能绕开巡逻队，直通万兽阵外围。但路上都是塌陷的地缝，踩错一步就会掉进毒坑。”
“你能带路？”
“我能。”少年点头，“但我得问一句——你为什么非要进去？”
陈默低头看着阿渔，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伸手握住，指尖冰凉。
“因为她中的是锁魂类邪术。”他说，“而万兽阵里有能打断这种控制的东西。苏弦死前弹的那首曲子，提到过‘骨器共鸣可破心缚’。”
少年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好。我信你。”
老人不再拦，端起药锅递过来：“带上这个。如果她中途变严重，滴三滴进嘴里。别多，多了会出事。”
陈默接过陶罐，绑在腰上。他弯腰把阿渔背起来，动作很轻。她头靠在他肩上，呼吸轻轻拂过脖子，微弱但还在。
小狼第一个出门。少年紧跟。陈默跨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老人。
“碑文在哪？”
“前面山腹有个洞。”老人站在门口，“石碑残了，字也不全。但只要找到它，就知道怎么走阵眼。”
陈默点头，转身离开。
三人一狼向东走。地面慢慢倾斜，脚下的石头颜色变深，上面的刻痕越来越多。小狼时不时停下闻地，确认方向。妖族少年盯着两边岩壁，偶尔用手摸某个凹槽。
“这些是标记。”他解释，“古时候用来指路。每三个一组，代表前进、停留、危险。”
走了大约半里，前方出现一道裂谷。谷底升起淡紫色的雾，深不见底。一座歪斜的石梁横跨其上，比断桥还窄，表面全是裂缝。
“不能走下面。”少年提醒，“紫雾是腐骨瘴，碰到就会烂。”
陈默看着石梁，调整了下背上的阿渔。左手抓紧铁链，右手探路。小狼先爬过去，四肢贴地。少年跟上。陈默最后一个踏上，步步踩实。
走到一半，阿渔身子突然一抖。陈默立刻停下。她喉咙里发出闷哼，像是想说话。
“怎么了？”他低声问。
她没睁眼，嘴唇微微动：“……冷。”
陈默解开外衣把她裹紧。他能感觉到她在抖，但体温没降。这不是真冷，是黑雾在体内乱冲。
“快到了。”他对少年说。
“前面五十步就是洞口。”少年指着对岸一块凸出的岩石，“形状像狼头，张着嘴。”
大家加快脚步。刚踏上对岸，身后石梁轰的一声断了，掉进雾里没了声音。
小狼冲在最前，绕过岩石后突然停下。陈默赶上去，看见岩壁半腰有个洞穴，被碎石挡住一半，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就是这里。”少年喘着气，“我爷爷说过，守碑人世代守这个地方。”
陈默放下阿渔，转身清理入口。他用骨链缠住手，小心搬开松动的石头，动作很慢，怕引起坍塌。
洞里一片黑。小狼先进去探路。一会儿后，传来一声轻叫。
陈默点燃火折子，扶着阿渔进去。少年走在最后。
洞不大，深处立着一块石碑，满是裂痕。上面的文字大多看不清了，只有几个图腾还能认出来。
“这是古妖文。”少年走近，手指碰了碰符号，“左边是‘试炼’，中间像‘封印’，右边……好像是‘骨’字。”
小狼突然用爪子在地上划，画出一个复杂图案：八个点围成一圈，中间一条线穿过。
“这和我在北原见过的一样。”它抬头看陈默，眼神坚定。
陈默盯着图案，脑子里闪过《玄骨炼天诀》里的一页残图。他蹲下，在地上补了三笔。图案完整了。
“八骨归位，门启虚渊。”他说。
少年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这不是试炼。”陈默站起来，“是钥匙。万兽阵不是为了选人，是为了藏东西。第八枚骨戒，就在阵眼里面。”
“可碑文写着‘镇压’。”少年指着最后一行模糊的字，“还有‘血祭不可逆’。”
“所以邪尊要重启八荒血祭。”陈默声音低沉，“他需要完整的阵法开启天梯。我们必须在他之前拿到骨戒。”
这时，阿渔动了。她慢慢睁开眼，瞳孔不再是全黑，有了点清明。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石碑。
“有节奏。”她声音很弱，“像心跳。”
陈默立刻靠近：“什么节奏？”
“每隔七息……强一次。”她说，“和你的领域频率……差不多。”
陈默闭眼感应。果然，石碑内部传来轻微震动，和他左眼骨纹跳动完全一致。
“它在回应我。”他说。
小狼走到碑底，鼻子贴地闻了很久，然后用爪子刨开泥土，露出一块金属片，上面刻着路线图。
“这是入口路径。”少年捡起来，“箭头指向东方山谷，写着‘兽鸣谷’三个字。”
“我们得走。”陈默背起阿渔，“越快越好。”
“等等。”她突然抓住他肩膀，“碑文……没说完。最后一句是‘骨戒现，万兽醒’。”
大家一时都没说话。
“意思就是。”少年缓缓开口，“一旦有人拿走骨戒，阵里的所有妖兽都会醒来。”
“那就快点行动。”陈默往外走，“我们不是去拿，是去抢。”
出洞时，天已经黑了。远处山谷传来低吼声，一声接一声。地面微微震动，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地下移动。
小狼走在最前，鼻子不停抽动。少年拿着地图，对照地形。陈默背着阿渔，步伐稳健。左手按在剑匣上，铁链冰冷。
他们翻过两座矮坡，进入一片开阔地。前面是一道巨大峡谷，谷口立着两根石柱，柱上刻满兽形浮雕。风从谷里吹出来，带着腥气。
“这就是万兽阵入口。”少年停下，“守碑人说，只有被阵法承认的人，才能走进去。”
陈默没说话，直接往前走，一步步靠近石柱。当他踏入两柱之间的瞬间，地面突然亮起一圈符文，红光顺着纹路蔓延。
小狼低吼。少年后退半步。
陈默站在光圈中央，左眼骨纹彻底亮了起来。他清楚感觉到，那股灵力波动变得强烈，和体内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石柱上的浮雕一只只睁开了眼睛。
第一只虎头慢慢转动，目光锁定他。
第二只狼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咆哮。
第三只鹰展开翅膀，影子盖住了整个谷口。
陈默抬起手，掌心朝上。
地下的震动，一下子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