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黑雾涌出来，像水烧开了一样。陈默站在门口没动，怀里还抱着阿渔。她身体很冷，呼吸几乎感觉不到，脖子上只剩一点点温热。小狼低吼一声，往后退了半步，爪子在地上划出几道印子。
黑雾碰到地面，石头开始变白，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空气里有一股刺鼻的味道，熏得人眼睛疼。
陈默把阿渔背到背后，用布条绑紧，让她贴着自己。他抓住小狼脖子后的毛，声音很低：“别怕，跟着我。”
小狼耳朵抖了一下，没挣开。
他往前走了一步，黑雾立刻缠上来。皮肤碰到黑雾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他没停下。左眼突然发热，骨头上的纹路自己冒了出来，身上升起一层灰白色的火，把他包住。黑雾一碰这火就“嘶嘶”响，然后消失。脚下的骨头被火烧过，留下黑色的痕迹。
“跟紧。”他说。
小狼咬住他腰上的布条，贴着他身边走。每一步都踩在烧过的地方，避开地上的碎骨头。通道两边的墙慢慢靠拢，墙上有些刻痕，看不清是什么图案，像是有人用指甲硬抠出来的。
空气越来越闷。
阿渔的手垂在陈默背后，手指轻轻擦过他的手臂。忽然，她的手指动了一下。
陈默感觉到了，脚步顿了顿，但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走了三步，他停下来喘气。骨焰还在，但光变弱了。他知道撑不了多久。这种火焰本来就不能一直用，每次施展都在消耗生命。肋骨那里发麻，好像里面有东西在刮。
小狼的脚步也慢了。
“还能走吗？”他问。
小狼点点头，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
陈默伸手摸了摸左眼，指尖沾到一点血。骨纹很烫，裂开了一条缝，往外渗血。他擦掉血，继续走。
雾更浓了。
前面五步远就看不见了。他只能靠脚底的感觉判断路有没有塌。又走了十步，地面突然裂开，黑雾从下面喷出来。他跳过去，落地时膝盖一软，单膝跪下。骨焰晃得很厉害，差点灭掉。
阿渔的身体滑了一下。
他马上站起来，重新扶好她，一只手一直按在她腿上。另一只手抓着斩虚剑匣的铁链，不让它松开。
小狼从后面撞了他一下。
他知道意思——有东西来了。
不用看也知道问题出在雾上。这雾不只伤人，还会让人感觉变迟钝。刚才跳过去的时候，应该有回音，却没有声音。说明这里正在吞掉声音。
他加快脚步。
骨焰向外烧出三寸宽的路，勉强够三人通过。每走一段就停一下，等小狼跟上。阿渔还是没醒，但还有脉搏，很弱，但一直跳着。她耳后的鳞片有点亮，闪的速度和他心跳差不多。
不知道走了多久。
雾终于变淡了。
前面有了光。不是亮，是黑雾少了，透出一点灰白，像天快亮的时候。风开始吹，带着一点咸味，像海边的风。
出口快到了。
“快到了。”他说。
话刚说完，脚下突然塌了。
整块地陷下去。他反应很快，左手猛地撑住旁边的墙，身子横移半尺，稳稳落地。骨焰护住三人，但震动让左眼剧痛，眼前一黑。
视线恢复后，他看见墙上有一些字。
不是刻的，是用血写的，早就干了，变成黑褐色，连在一起看不清。只能勉强认出一个“禁”字。
他没多看。
继续走。
地面开始往下斜，变成缓坡。雾越来越少，前面二十步已经能看清。尽头是一个拱形出口，外面透进青灰色的光，应该是白天。
小狼忽然停下。
陈默回头。它站在原地，爪子抓紧地面，尾巴绷得直直的。
“怎么了？”
小狼没回答，鼻子快速闻了几下，然后抬头看他，眼神变了。
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手。
左手手腕有一道红印，像是被雾腐蚀的。他没感觉。再看右臂，也有。腿上、背上都有细小的裂口，只是被骨焰封住了，没流血。
可问题是——
骨焰是从皮下出来的，这些伤口是在骨焰出现之前就有了。
也就是说，这雾能穿过骨焰。
他赶紧检查阿渔。
她后颈有一小块发黑，指甲盖大小，像淤血。他轻轻碰了一下，皮肤很脆，像纸一样。
不能再拖了。
他蹲下，重新调整阿渔的位置，让她头靠在肩上。这时小狼走过来，咬住他衣服下摆，用力拉了一下。
意思是：我能走。
陈默点头，站起身。
最后这段路最窄，两边墙壁快贴到肩膀了。头顶不断滴水，砸在头上有点疼。他没躲。骨焰还在，水一碰就蒸发。
十五步。
十步。
五步。
出口的光越来越清楚。能看到外面是斜坡，长满黑色苔藓，远处树歪歪扭扭，风从那边吹来，带着湿土和海水的味道。
还有三步时，阿渔的手忽然抬起来，搭在他肩上。
他停下。
她的手指微微抖，慢慢收紧，像抓住了什么。嘴唇动了动，没声音，但喉咙里好像有字要出来。
他看着她。
她还没睁眼。
但那只手抓得很紧。
两步。
他伸手摸出口边的石壁。表面粗糙，有水流过的痕迹。确定不是假的。
一步。
他跨了出去。
脚踩在苔藓上，软又滑。整个人走出洞口，站在斜坡上。风吹过来，吹散剩下的黑雾。骨焰还在烧，但明显弱了，随时可能灭。
小狼跟着跳出来，抖了抖身子，四只爪陷进苔藓里。
陈默没动。
他先看了眼骨焰，然后低头看阿渔。
她眼睛还是闭着，但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搭在他肩上的手滑下来，落在胸口，指尖压着他衣服上的布结。
风更大了。
远处传来鸟叫，尖锐刺耳，不像普通的鸟。地面微微震动，像地下有什么在动。
他看向远方。
树影之间，立着一排石柱，东倒西歪，柱子上挂着破布一样的东西。再往东，地势低下去，中间有一点反光。
那不是湖。
是海的一部分，被陆地围住，水面不动，颜色深紫。
小狼走到他身边，低声呜咽了一下。
陈默伸手去解背后的布条，想把阿渔放下休息。
就在布条松开的一瞬间——
她突然睁开了眼。
瞳孔全黑，看不到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