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传来一声巨响，陈默站在龙宫平台边上。脚下的白玉地砖没了光，变得灰暗。他紧紧抱着阿渔，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呼吸也快感觉不到了。小狼咬住他的衣服下摆，牙齿打抖，但没松口。
四周都是浓雾，宫殿看不清了，水晶墙也不见了，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斩虚剑安静下来，可缠在手臂上的铁链却发烫，像是在提醒什么。
他往前走了一步。
突然，一道金光亮起，一面屏障挡在他面前，上面有符文转来转去。他伸手去碰，手指刚碰到，就被一股大力推开。手心火辣辣地疼，像被火烧了一样。
他又试了一次，还是被弹开。
第三次，他用尽力气撞过去，结果被更强的力量反弹回来，膝盖狠狠砸在地上。阿渔的身体晃了一下，他马上抱紧她，怕她掉进海里。
不行。
进不去。
他抬头看着那座曾经为阿渔点亮的宫殿，现在却把他们关在外面。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阵法，是有人故意不让进去。
这时，阿渔轻轻动了一下。
他赶紧低头看，听见她嘴唇微动，声音很轻：“……东……”
和上次一样。
不是让他进龙宫，而是要往东边去。
可东边有什么？除了大海，什么都没有。
正在想的时候，小狼抬起头，鼻子抽了几下。它松开咬着的衣服，低声说：“那边……有东西。”
陈默顺着它看的方向望去，东南方的一片礁石后面，海水在转，形成一个漩涡。那里没有光，也没有声音，但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像野兽身上的腥味，还混着烧焦骨头的气息。
他皱起眉头。
这味道他认得。以前在幽泉谷见过，也在骨尊留下的笔记里读到过——这是妖域的味道。
“你能确定？”他问小狼。
小狼点点头，前爪踩进浅水，又闻了闻。“有活人的气息，不是死物。有人刚走过。”
陈默没说话。
本来想去龙宫救阿渔，那是最近的路。现在门被封了，等于断了希望。如果东边还有机会，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得试试。
可那是妖域。
传说中被封印的地方，是万年前大战留下的废墟，连修士都不敢轻易进去。里面有失控的妖兽，还有残存的杀阵和邪气。一旦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知道。
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阿渔的手垂在他怀里，指尖发青发紫。他用手搓她的手腕，想给她一点暖，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能再等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龙宫的方向，雾太厚，什么都看不见。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撕开这层迷雾，拿回属于阿渔的一切。
但现在，他先要让她活下去。
“我们走。”他说。
话音刚落，脚下的台阶开始裂开。白玉地砖一块块沉进海里，海水快速上涨。他抱着阿渔跳上旁边的礁石，稳住身子。小狼紧跟上来，四肢发抖，还是咬牙跟着。
水流变急了。
他们沿着岸边往东南走。越靠近那个漩涡，空气里的味道越重——不只是野兽味，还有烂土、铁锈，还有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斩虚剑还是没动静。
这不对劲。以前遇到危险，剑都会震动示警。现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这条路是对的。
陈默不信命。
但他知道，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离漩涡还有三十步时，水流突然乱了。一股暗流从下面冲上来，差点把他卷走。他侧身护住阿渔，一只手死死抓住礁石边缘，指甲都断了也不松。
小狼被冲出去好几米远，挣扎着游回来，嘴里还叼着他的一角衣服。
“别松。”他低声说，“带我过去。”
小狼点点头，游在前面探路。它个子小，灵活地穿过乱流。陈默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当水漫到胸口时，他发现脚下不再是硬石头，而是一片硬泥地，上面撒满了碎骨。
他低头看。
水底有东西。
一根黑色的角插在沙子里，漆黑如墨，带着锯齿纹路。不是人，也不是普通野兽。他认得这个形状——八百年前被封印的裂山兕，曾用角撞塌三座城门。
这里果然是妖域入口。
再走五步，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中间就是那个漩涡。周围没有标志，也没看到阵法，但空气越来越沉，连呼吸都很吃力。
小狼停下了。
它站在一块高起的石头上，回头看他，眼神很坚定。
“就是这儿。”它说。
陈默站在漩涡边上，看着那团旋转的黑水。下面是通道，通向不知道的地方。只要踏进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低头看阿渔。
她闭着眼，脸色苍白，睫毛上结了一层盐霜。他轻轻擦掉，动作很轻，怕弄疼她。
“你说东。”他小声说，“我就带你去东边。”
他迈出一步，一只脚踩进漩涡边缘。
水色立刻变了，从深蓝变成灰黑。一股吸力从下面拉他的腿。他站稳没动，还没打算马上下去。
他想再确认一次。
他回头看龙宫方向。
雾还在，没散。
他知道，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是有人故意封锁，不让他们进去。可能是敖烈，也可能是什么更可怕的存在。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阿渔撑不了多久了。
而眼前这条路，是他唯一能走的。
他深吸一口气，把阿渔往上扶了扶，让她贴得更紧。另一只手握紧斩虚剑，不让它掉。
小狼游过来，咬住他腰间的布条。
“我跟你一起。”它说。
陈默点点头。
他抬起另一只脚，准备完全走进漩涡。
就在这一刻，阿渔的手指忽然动了。
不是抽筋，而是用力勾住了他的手腕。
他低头看。
她还没睁眼，但嘴唇微微张开，说出两个字：
“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