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骨刀砍下来的时候，陈默还跪在地上。
他没抬头。
左眼突然亮起七道光纹，又马上消失。锁情领域撑开一点，只有一点点。刀锋一碰就破了。刀尖划过他的右肩，衣服裂开，皮肉翻起来，血流了出来。
阿渔伸手去拉他。
陈默肩膀一沉，借着这股力往前扑倒。双手拍地，地面轻轻震动。玄冥剑匣挣断铁链，哗啦一声缠上他的腰。他顺势往左边滚，刚好躲开第二刀。
苏弦的琴弦刚断，血珠刚凝住，又被崩开。她右手三根手指按进琴腹的凹槽里，鲜血流进去。琴身嗡嗡响，一道光刃飞出，砍掉最前面一个黑影的头。
黑影化成黑雾，散了。
黑雾还没落地，地面裂开三条缝。十个新的黑影从里面爬出来，都举着骨刀，刀尖对着陈默的后背。
小狼跳到陈默背上，爪子按在他头顶，低声吼：“别看脸！闻味道！”
陈默闭上眼睛。
鼻子闻到一股腥味——不是尸体的味道，也不是血味，是村口枯井在月蚀那晚冒出来的气味。他咽了下口水，咬破舌尖。
鲜血喷在剑匣上。
“我不是来认祖归宗的——”他大喊。
左眼的骨纹炸开，不再是光，变成灰白色的纹路，像烧红的骨头裂开。焚天骨狱第二形态压进地面，半圆的骨墙升起来。骨链绷紧，缠住三把骨刀。
刀断了。
黑影晃了晃。
阿渔喊：“他们的眼睛是黑的！”
苏弦用断弦猛拨琴弦，琴音变了。第二道光刃切开三个黑影，第三道直接劈向地面裂缝。
裂缝合了一下，又裂得更宽。
黑雾涌出来，带着更多黑影——这次是二十个。它们围成一圈，骨刀尖碰在一起，慢慢转动，像一把大锯子。
陈默抬脚踢最近那个黑影的小腿。
脚刚抬，那黑影也抬腿，动作和他一样。他挥拳，对方也挥拳。拳风撞在一起，他肋骨一阵疼。
一口黑血咳出来，落在地上，冒出青烟。
苏弦不再进攻，改成了防守。琴音护住四人。阿渔耳后的鳞鳍闪了闪，龙息没发出来，但指尖开始结霜。
陈默盯着那圈转动的骨刀。
脑子里想起娘亲玉佩上的字——东荒陈氏，禁地之钥。
钥匙，从来不是开门用的。
是用来砸锁的。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骨，反手插进自己左边肋骨。
骨头扎进去三寸。
他闷哼一声，左手抓紧剑匣的铁链，右手握拳，狠狠砸向地面裂缝中间。
拳头打下去，没声音。
地面先陷下去，再弹起来。一圈白光炸开。三十个黑影当场碎掉，黑雾被掀飞，撞到岩壁，发出嘶嘶声。
裂缝边缘开始结霜，霜往下爬。
陈默单膝跪地，左手撑地，右手还抓着插在肋间的碎骨。血顺着手指流下，滴在霜上，滋的一声变成白气。
阿渔上前一步。
陈默抬手拦她。
“别靠近我。”
声音很哑。左眼的骨纹裂了一条缝，有血流出来。
苏弦收起琴。琴腹里嵌着的半枚骨戒有点烫。她低头看了一眼，轻声说：“他们守的是钥匙，却被锁住了心。”
小狼走到裂缝边。
它低头闻了闻，回头看向陈默，尾巴轻轻摇了一下。
陈默撑着站起来。
左边肋骨插着碎骨，每走一步就流一点血，在霜面上留下一道红痕。他不拔。他知道，一拔就会出事。
阿渔跟在他右边半步远。
苏弦抱着琴走在最后。琴只剩五根弦。她手指有点抖，但没有停下。
小狼跳进裂缝。
下面是斜坡，黑雾比上面少，能看见石阶。每一级都刻着“陈”字，字很新，像是刚刻的。
陈默踏上第一阶。
左眼的骨纹又亮了。
不是光，是灰白的纹路在皮肤下面动。
他踩上第二阶。
肋骨处的碎骨忽然一震。
他停下，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掌心有一道旧疤，小时候被柴刀伤的。现在，疤痕上出现一点红，像血珠，又不太像。
阿渔小声说：“你的手在发光。”
陈默没回应。
他抬起手，照向裂缝深处。
光从皮肤下透出来，不是火光，也不是灵气，是骨头在发光。
苏弦忽然开口：“斩虚曲最后一段，我没教完。”
陈默没回头。
只说：“现在教。”
苏弦拨动剩下的五根琴弦。
第一个音响起。
陈默左脚刚踏上第三阶，脚下石板突然塌了。
他身子一沉，右手本能往旁边抓。
指尖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不是石头。
是金属。
他抓住它，用力往上拉。
一个剑柄露出来。
剑身一半埋在石缝里，通体灰白，像是用骨头做的。剑格像两根交叉的肋骨，剑脊上刻着两个字——
斩虚。
陈默握住剑柄。
左眼的骨纹全亮了，灰白的纹路爬上额头。
他用力一拔。
剑出了半尺。
剑刃刮着石缝，发出刺耳的声音。
小狼回头看他。
阿渔往前半步。
苏弦的琴音突然停了。
陈默站着不动。
他看着那半截剑刃。
剑刃上，映出他的左眼。
那只眼里，骨纹正在慢慢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