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松开剑匣,铁链收回体内,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站着没动,眼睛看着祭坛地上的裂缝。那里已经没有热气了,只剩一圈黑色的痕迹。阿渔靠在他肩上,喘得有点急,刚才那声龙吟让她很累。苏弦坐在旁边的石柱边,把琴放在膝盖上,手指碰了下其中一块调音玉,那玉还在发光。
三个人都不说话。
风停了,祭坛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这时,地上出现一道蓝色的线,从裂缝边开始往外扩散。接着一个影子慢慢升起来,穿着巫族长老的衣服,脸很瘦,眼神很深。
是苗阿婆。
她看着陈默,声音直接进到他脑子里:“你破坏了仪式,但逃不掉誓言。”
陈默没动,只问:“什么意思?”
苗阿婆抬起手,指向他胸口:“你每对巫族的人出手一次,心象领域就会坏一点。这不是诅咒,是规则。你违背了血誓,就要付出代价。”
苏弦马上抬头:“坏到什么程度?”
“第一次可能只是锁链弱了一点,第二次领域会出现裂痕,第三次……”苗阿婆顿了一下,“你的焚天骨狱会彻底崩溃,灵气反冲经脉,不死也会废。”
阿渔立刻看向陈默,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
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眼:“有没有办法解决?”
“有。”苗阿婆说,“集齐八枚骨戒,可以把反噬转嫁上去。骨戒本来就是骨尊设的容器,专门用来承受这种伤。”
苏弦皱眉:“转嫁要多少灵气?”
“够让你脱力三次。”苗阿婆看着陈默,“你现在强行用术,撑不过半刻钟就会倒下。”
陈默没回应。
他握紧右手的骨戒,指节发白。
苏弦盯着他:“你要倒了,我们谁都走不出东荒。”
“那就不能让我倒。”陈默说,声音很稳,“去东荒之前,这个隐患必须解决。我不能带着一个随时会炸的领域上战场。”
阿渔抓住他的衣袖:“可你现在状态不好,刚用过龙吟,我能感觉到你体内的灵气很乱。”
“我知道。”陈默点头,“但我没得选。要么现在解决,要么等它在最关键的时候要我的命。”
苏弦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你要真这么做,得有人守着你。转嫁过程不能被打断,不然不只是领域崩塌,骨头都会被烧穿。”
“我来守。”阿渔说。
“你也快撑不住了。”苏弦摇头,“而且你不该再用龙血,刚才那次共鸣已经到极限了。”
“那就只能等。”陈默说,“等到我能撑住那一刻。但这件事不能拖。八荒血祭已经开始,我们没时间慢慢恢复。”
苗阿婆的影子轻轻晃动,像风里的蜡烛:“你们记住,血誓不是针对一个人,而是整个巫族血脉。只要你对巫族出手,哪怕对方只有一点血统,反噬就会生效。”
“那苗山算不算?”阿渔问。
“算。”苗阿婆答得干脆,“他是巫族正统后裔,就算背叛族群,血脉还在。你打他,就是对巫族出手。”
陈默闭上眼。
他想起万蛊窟外踩碎玉牌的那一脚,想起祭坛上甩出铁链锁住巫傀的那一拳。那些都不是小事。反噬早就开始了,只是他一直没发现。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苏弦看向影子,“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我们要走时才出现?”
苗阿婆低下头:“我被封印太久,只有血誓触发、符阵动荡时才能短暂现身。刚才那一战,已经够唤醒我了。”
“够了?”苏弦冷笑,“够告诉你一个要命的消息?”
“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苗阿婆的声音越来越轻,“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
她的影子开始消散,像烟一样飘上去。
“等等。”陈默突然开口,“第八枚骨戒在哪?”
苗阿婆没回头,声音越来越远:“北方。雪原尽头。有座庙倒着建,门朝下,台阶向上。找到它,你就找到了最后的答案。”
话落,影子完全消失。
风又吹了起来,有点凉。
苏弦低头看琴上的调音玉,那两块沾过龙血的还在发光。他伸手摸了下,比之前更烫。
“她说的是真的。”他低声说,“我能感觉这片土地在排斥你。刚才你收回领域的瞬间,空气有一丝撕裂感——那是规则在咬你。”
陈默没说话。
他站在原地,左手按着剑匣,右手握紧骨戒,脑子里飞快算着时间。去东荒必须尽快。但他也不能带着一个随时会崩的领域出发。
“我需要三天。”他说。
“三天不够。”苏弦摇头,“你至少要五天恢复,再加一天完成转嫁。你现在灵气紊乱,如果强行压制,会爆体。”
“那就四天。”陈默说,“我不能再等。”
“你会死。”阿渔抓着他手臂,“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陈默看着她,“但我也知道,如果我们不去东荒,死的人会更多。邪尊不会等我们准备好,血祭也不会停下。”
阿渔咬住嘴唇,最后没再说话。
苏弦叹口气,把琴背到身后:“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在你完成转嫁前,不准对任何和巫族有关的人出手。哪怕他们先动手,你也得忍。”
“我尽量。”陈默说。
“没有尽量。”苏弦盯着他,“一次都不行。你再动一次,别说领域,连命都保不住。”
陈默点头。
就在这时,阿渔忽然抬头,瞳孔一缩。
她指着西南方向的天空:“有东西来了。”
陈默和苏弦同时转身。
云层裂开一条缝,一艘大飞舟从高空驶来,船身漆黑,边缘燃着暗红火焰,像巨兽低空滑行。船头挂着一盏骨灯,灯芯跳动,映出几个模糊人影。
“魔宗。”苏弦声音沉了下去。
“不止一艘。”阿渔眯眼,“后面还有两艘,藏在云里,正在靠近。”
陈默盯着飞舟,手慢慢移向剑匣。
苏弦立刻拦住他:“别动。你现在不能打。飞舟还没落地,他们可能只是路过。”
“他们会下来。”陈默说,“他们知道我们在这。”
“那你也不能出手。”苏弦压低声音,“你要是敢动,我就弹《断潮诀》把你震晕。”
陈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阿渔站在两人中间,一手按着调音玉,另一只手悄悄拉住陈默的衣角。她耳后的鳞片微微一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飞舟越降越低,火焰照亮了祭坛边的石头。
苏弦的手指搭在琴弦上,随时准备出手。
陈默站着不动,左手按剑匣,右手握骨戒,眼睛盯着天空。
飞舟的影子缓缓压下来,最后盖住了整个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