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骨架的嘴越张越大，黑雾从它嘴里涌出来。这雾不是普通的烟，像虫子一样往四周爬。陈默左眼一热，骨头上的纹路突然发烫。他明白了，这东西是冲他来的。
他的脚还踩着苗山的手腕，没动。
阿渔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紧紧抓着骨戒，耳朵后面的鳞片一闪一闪。苏弦靠在骨墙边，刚碰到琴弦，就听见“嗤”的一声，琴面上被黑雾沾到的地方冒起绿烟，骨头开始烂掉。
“有毒！”苏弦抬头喊，“能腐蚀灵气的毒！”
他抬手就弹琴。
琴声响起，三根断了的弦绷直，音波扫过去，把黑雾推开了一下。可很快，黑雾又回来了，比刚才更浓。
苏弦胸口一闷，一口血喷在琴上。
“嘣！”一根琴弦断了。
他咬牙再弹，手指压着断口，硬是送出第二段声音。这一下撞上黑雾，发出刺耳的声音，像石头刮在一起。
他的手开始抖。
第三根弦也断了。
“快走！”他嘶吼，“不走的话，灵脉会被吃光！”
陈默没动。
他看着那具高大的骨架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地上就裂开一道缝。他知道这东西不会放过他，要是后退，对方就会追上来，直到把他吞掉。
他松开铁链，左手猛地按住胸口。
肋骨下面一阵剧痛。
他用力震断了三根肋骨。
骨头碎裂的瞬间，体内的地火炸开，顺着血脉冲出去。皮肤变红，像烧红的铁皮。他的领域“焚天骨狱”打开了，不再是护盾，而是变成一个巨大的骨笼子。七根大骨头从地下升起，咔咔响着，把那具高大骨架死死困住。
蛊王尖叫起来，嘴巴张到最大，绿色毒雾疯狂喷出。
骨笼外面开始融化，裂缝快速蔓延。
“撑不住了。”苏弦靠在墙边喘气，十指全是血。
他低头看琴，三根主弦全断了，琴身也被腐蚀得坑坑洼洼。他知道琴已经废了，但还有别的东西能用。
他伸手，一把扯下腰间的调音玉。
七块玉里，这块最重，是用骨尊的骨头做的，能引起共鸣。他咬牙，把玉扔进骨笼中央。
玉飞进去，砸中中间那根骨柱——
“啪！”
碎了。
白光炸开，像太阳落地。
蛊王的动作停了，全身骨骼发出“咯咯”声，表面迅速结出一层灰白色的壳，整个人僵住不动，像石头雕的。
连空中的毒雾也凝固了。
陈默站着，嘴里全是血腥味。他不敢放松，右手抓起铁链，重新锁住骨柱底座。他知道这种状态撑不了多久，必须趁现在把它彻底压住。
阿渔没动，一直站在他左边。她盯着那变成石头的蛊王，耳朵后的鳞片闪得越来越快。
苏弦坐在地上，手臂垂着，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咳出一口血，靠着骨堆，呼吸越来越弱。
苗山躺在地上，右臂断了，嘴角流黑血，半边脸发灰。但他还没昏，睁着眼，嘴角慢慢扬起。
“你以为……这就完了？”他低声说，声音像是从土里钻出来的。
没人说话。
陈默看着牢里的蛊王，发现它虽然被石化了，胸口却还在微微起伏。这不是呼吸，而是一种节奏，像心跳一样。
他忽然想起密卷上写的字：“只有骨尊血脉，才能承载心母意志。”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有地火的温度。
苏弦咳了一声，声音很轻：“它没死……只是被压住了。”
陈默点头。
“我知道。”
他转头看苏弦，见他脸色发灰，手指发青，明显已经耗尽了力气。
“还能站起来吗？”
苏弦没回答。
他想撑起来，手一用力，又滑下去了。
阿渔开口：“别逼他了。他已经做到极限了。”
陈默没说话。
他看着那石化的蛊王，目光落在它肋骨间的七根骨刺上。那些刺颜色不同，明显来自不同的人。中间那根泛着暗红光，和他手上的骨戒有点像。
他明白了。
这不是普通的蛊。
这是用七具尸体拼出来的怪物。第八个位置空着，是在等最后一个祭品。
等的是他。
“你早知道。”陈默看向地上的苗山。
苗山咧嘴笑了，黑血从嘴角流下：“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灾星。”苗山笑出声，“村里人都说对了。你出生那天，月亮黑了，牲口全死了，那是心母在认你。你身上的血，天生就能唤醒它。”
陈默站着不动。
他想起小时候的事。村人把他关进柴房，说他是邪祟投胎。后来他逃进山里，差点饿死，是罪仙救了他。
原来都不是巧合。
“那你呢？”他问，“你也是祭品？”
苗山摇头：“我是引导者。只要献上真正的骨尊血脉，我就能活到最后，成为新神的第一个仆人。”
话刚说完，他抬起还能动的左手，伸向怀里。
陈默立刻反应过来。
他甩出铁链，直奔苗山喉咙。
可还是慢了一步。
苗山的手已经摸进衣服，掏出一块玉牌。
他用力一捏。
玉牌碎了。
大地震动。
不只是脚下，整个万蛊窟都在摇晃。周围的骨堆倒下，灰尘落下。支撑骨笼的七根柱子也开始出现裂缝。
阿渔一把抓住陈默的手臂：“快看！”
她指着蛊王。
那石化的身体，胸口裂开一条缝，绿色光芒透出来。原本不动的毒雾又开始流动，像解冻的水一样恢复。
“它要醒了！”苏弦靠在墙边，声音几乎听不见。
陈默马上拉紧铁链，七根骨柱吱嘎响，想再加固。可裂缝越来越多，一根柱子直接断了。
蛊王的手指动了。
先是小指，然后无名指，接着整只手慢慢抬起来。
它举起手，指向陈默。
和刚才一样。
但这次，它的嘴没张。
它用手指，一下一下，敲了三下胸口。
咚、咚、咚。
好像在回应什么。
陈默忽然觉得胸口发堵。
他低头，看见自己左胸的位置，皮肤下好像有什么在跳。
不是心跳。
是别的东西，在跟着蛊王的节奏一起跳。
苏弦靠在骨堆上，声音很轻：“它在……唤醒你体内的东西。”
阿渔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陈默前面：“别过去！”
陈默没让她拦。
他站直身子，擦掉嘴角的血，直视那正在醒来的蛊王。
他知道不能退。
一旦后退，这东西就会追上来，把他彻底吃掉。
他抬起手，握住背后的剑匣。
黑刃缓缓出鞘一半。
缠在手臂上的铁链，已经被地火烧得通红。
蛊王的第二根手指，又敲了一下胸口。
咚。
陈默的左眼滚烫，好像要烧穿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