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在她掌心跳动,顺着手臂往上爬。我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拍向桌角那本旧书,寒气从指尖涌出,冰层迅速覆上纸面。书页剧烈震了一下,红光退散,灵汐整个人软倒下去,跌坐在椅子上。
她喘着气,额头全是冷汗。
苏青鸾站在窗边,剑横在身前。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屋顶有轻微的响动,是人踩过瓦片的声音。
“他们来了。”她说。
话音刚落,院门轰的一声被撞开。黑衣人跃入庭院,手持短刃,直扑正厅。苏青鸾旋身而出,剑锋划地,一道冰线疾射向前,最先冲进来的两人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后背结了一层薄霜。
她退回门口,站在我左侧。
灵汐扶着桌沿站起来,脸色还是白的,但眼神稳住了。她看向门外,声音不高,却清楚:“你们奉谁的命?”
没人回答。
又一波暗卫扑上来。苏青鸾挥剑迎战,冰霜随剑势蔓延,地面开始冻结。可对方人数太多,她一个人挡不住所有方向。
一支箭从侧面射来,直取灵汐咽喉。
我刚想动,一道刀光先一步斩下。
箭杆断成两截,掉在地上。一名披甲将领站在廊下,手中长刀横举,挡住第二支箭。他抬头,目光扫过我们三人,最后落在那些暗卫身上。
“住手!”他喝了一声。
那群人动作一滞。
他反手一刀,砍进身边一名暗卫的肩膀,直接将人劈倒在地。尸体滚到台阶下,腰牌露了出来——不是御林军制式,上面刻着一个“刑”字。
统领甩掉刀上的血,把尸体踢开。“此人冒用军令,形同逆贼。”他抬眼看向我们,声音沉了下来,“公主……驸马……我们跟着错了。”
屋里很静。
苏青鸾缓缓收回剑,却没有放下戒备。她盯着那名统领,一字一句问:“你带了多少人?”
“左营三百,都在府外待命。”他单膝跪地,刀尖触地,“但我只能代表自己。他们听不听,得看接下来的事。”
灵汐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我和苏青鸾前面。她看着那个统领,声音稳:“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统领一顿。
“北境雪战,孤城被困。是他亲自守到最后,将军府派人接应,才把灵柩带回京。”她继续说,“你母亲每年清明,都会去将军府门前放一盏灯。”
统领低头,手指攥紧了刀柄。
“现在你要为杀我师父、害我师姐的人拔刀?”灵汐的声音没高,也没低,“你信他们,还是信你自己见过的事?”
他没抬头,但肩膀抖了一下。
我咳了一声,嘴里泛起腥味。寒毒又在往上涌,右手已经发麻,指节处隐隐结霜。我靠住墙,低声说:“你父死于国难,我父葬他入土。今日你不为忠义执刀,更待何时?”
他猛地抬头,眼里有血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哨响。
统领脸色变了,立刻站起身:“他们要合围了!再不动手,我们就全被扣成逆党!”
苏青鸾拔出插在地上的双生冰剑,双手握柄,真气灌入。剑身嗡鸣,幽蓝纹路浮现,一对鸾凤图腾缠绕而上,在剑脊交汇。她将剑尖指向空中,声音清晰:“现在反,还来得及。”
统领盯着那把剑,忽然大步上前,举起自己的刀,砍向地上那具冒牌暗卫的头颅。血喷出来,溅在他脸上。
他抹了一把,转身朝门外大吼:“左营将士!听令——护公主!护驸马!违者,杀!”
外面沉默了几息。
然后,一阵铠甲碰撞声由远及近。
十几个身穿御林军服的士兵冲进院子,列阵在厅前。为首一人摘下头盔,抱拳跪下:“属下参见公主!参见驸马!”
更多脚步声响起,远处传来呼喝与打斗声。
显然,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倒戈。外面已经开始交手。
统领回身,单膝跪地,举刀为誓:“自今日起,御林左营三百将士,唯公主与驸马之命是从!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身后十几名亲兵齐刷刷跪下,兵器顿地,发出整齐的响声。
灵汐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些人,忽然笑了。她抬起手,轻轻抚过胸前那枚东珠挂饰,声音清亮:“本宫有你们……足矣。”
我靠着墙,慢慢直起身子。寒毒还在体内游走,每呼吸一次,胸口就像被针扎。我抹掉嘴角的血,握住剑柄。
苏青鸾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望着她,轻声说:“师妹……我们杀出去。”
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统领立刻起身,挡在前方:“公主不能涉险,让我带人先行清路!”
“不必。”灵汐迈步向前,“他们认的是我这个人,不是一道命令。我若躲着,他们怎么知道该跟谁走?”
统领张了张嘴,没再劝。
苏青鸾推开厅门。外面天色未明,院中积着一层薄霜,混战仍在继续。御林军与暗卫缠斗在一起,刀光映着微弱的晨光。
我们三人走出大厅。
统领率部上前开道,几名不肯归附的暗卫被当场拿下。有人还想反抗,被一刀劈中肩胛,跪倒在地。
灵汐走在最前,步伐不快,但很稳。她经过每一个士兵面前时,都会看一眼他们的脸。有些人低头避开,有些人回望她,眼神复杂。
走到二门时,一名年轻士兵突然开口:“公主……您真是……那天在西市施粥的人?”
灵汐停下脚步。
“是我。”她说,“你还记得?”
那人眼眶红了,单膝跪下:“属下……属下一家七口,都是您救的。”
后面又有几人陆续跪下。
统领回头看我,眼神变了。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些人原本只是奉命行事的工具,可现在,他们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公主,而不是一道需要清除的命令。
苏青鸾握紧了剑。
我也握紧了剑。
寒毒让我的右臂几乎失去知觉,但我还能走,还能战。
统领抬手,指向府门方向:“那边还有三队守门,得强攻才能打开。”
“那就强攻。”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点头。
队伍开始移动。
刚走到中庭,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大胆逆贼!竟敢劫持公主!”
一队全身黑甲的武士拦在月门前,领头之人手持长戟,面罩遮脸,看不到容貌。
统领冷笑:“李承业,你穿御林军服,却戴刑部面具,当真不怕天下人唾骂?”
那人不答,只将长戟一横:“交出公主与驸马,饶你不死。”
苏青鸾往前一步,双生冰剑横于胸前。
灵汐没有退。
我咳出一口血,抹在剑刃上。血遇寒气凝成暗红冰晶,沿着剑槽缓缓流动。
统领举起刀,声音如铁:“最后一句——你跟谁?”
那人握紧长戟,指节发白。
月门下的风忽然停了。
他抬起手,摘下面具。
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三年前,曾在将军府演武场比试过剑法的旧部。他曾在我父亲手下当过副将,后来调入禁军,便再无音讯。
他看着我,声音沙哑:“属下……从未忘记将军恩情。”
说完,他转过身,长戟猛然砸向身后一名黑衣人。那人惨叫倒地,腰牌掉落,又是“刑”字标记。
其余黑甲武士愣住。
统领趁机下令:“拿下所有戴面具者!拒降者,格杀勿论!”
战斗再次爆发。
我靠在柱子边喘息,视线有些模糊。苏青鸾和统领已率人冲向前方,灵汐站在原地,没有躲,也没有喊。
她只是看着那些倒下的身影,看着鲜血染红青砖。
我撑着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她侧头看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没有等她说完。
我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跟上队伍。
前方火光亮起,有人在喊:“门开了!”
苏青鸾回身,朝我们伸出手。
我拉着灵汐,一步步走向那道敞开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