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的千里山林,在石云天精心策划的“遛狗”战术下,已然化作一座巨大的天然磨盘。
日军扫荡部队,便是那投入磨盘中的豆子,被无形却坚韧的力量反复碾压、消耗。
五日,整整五日。
参与“接力遛狗”的十个机动小队,如同技艺精湛的牧羊人,将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日军各部,在预设的环形区域内驱驰、调动。
日军士兵们脚底磨出了血泡,军装被荆棘刮得褴褛,眼神因长期紧张和睡眠不足而布满血丝,充满了茫然与暴躁。
他们追着枪声跑,却往往只看到林间晃动的影子,和偶尔留下的几枚弹壳或绊发陷阱。
体力在无休止的山地行军中被榨干,精力在时刻提防冷枪冷炮的恐惧中耗尽。
“八嘎……这些支那人……是山里的鬼吗……”一名日军士兵靠着树干滑坐在地,喃喃自语,连举起水壶的力气都仿佛失去。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茅山的战士们。
他们利用完善的接应体系和熟悉到闭眼都能走的小路,轮番上阵,轮番休整。
虽然同样艰苦,但士气高昂,体力保持得相当不错。
每个小队完成“遛狗”任务,撤回安全点后,都能喝上热水,吃上热食,甚至抓紧时间眯上一觉。
此消彼长之下,敌我态势在微妙地发生着逆转。
第六日,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山林染上一层血色,空气中的硝烟味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焦躁。
石云天站在指挥点的了望口,手中拿着马小健和各小队送回的敌情汇总。
他的目光锐利,如同经验丰富的猎人,在审视着猎物状态。
“鬼子第十三中队,目前位置在黑熊沟一带,队形散乱,士兵疲惫,重机枪组落后主力约一里。”
“鬼子第二大队直属队,在黄林峪附近徘徊,指挥官焦躁,今日已出现鞭打士兵情况。”
“山崎挺进队,似有脱离主力、单独行动迹象,意图不明,小健正在紧密盯防。”
一条条信息在他脑中汇聚、分析、判断。
王小虎按捺不住,凑过来低声道:“云天哥,差不多了吧?俺看鬼子这熊样,都快走不动道了!再遛下去,别真累趴下几个,俺们的‘韭菜’就不水灵了!”
石云天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手腕,看了看上面简陋却精准的怀表,又望向远处暮色渐沉的山峦。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敌人最为疲惫、警惕性降至最低,且天色利于我方隐蔽突袭的时刻。
“通知各小队,”石云天的声音终于响起,平静中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意,“停止‘遛狗’,向黑熊沟、黄林峪区域秘密集结。”
“联系老陈叔,‘飞雷炮’阵地前移,瞄准黑熊沟日军可能的集结点,听我信号。”
“告诉小健、李妞、春琳,检查装备,补充弹药,准备……割韭菜!”
“割韭菜”三个字,如同投入干柴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指挥点内所有人的斗志!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原本还在山林间与日军若即若离、不断骚扰的各个小队,如同收到信号的溪流,悄无声息地脱离接触,向着指定区域汇合。
战士们虽然疲惫,但眼神明亮,动作迅捷。
他们知道,五天来的忍耐与奔波,就是为了此刻的雷霆一击!
夜幕,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笼罩茅山。
黑熊沟内,日军第十三中队的士兵们,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中队长下令原地休整,许多士兵几乎是瘫倒在地,抱着枪,靠着岩石,很快就发出了鼾声。
哨兵也显得无精打采,只是机械地巡逻着,认为那些神出鬼没的抵抗分子终于消停了。
他们不知道,黑暗中,无数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石云天亲自来到了前沿阵地。
王小虎、马小健等人如同幽灵般聚拢在他身边。
“小虎,”石云天低声道,“带你的人,从正面摸上去,解决哨兵,制造混乱。”
“小健,压制敌方可能的重火力点和军官。”
“李妞,春琳,侧翼掩护,防止小股敌人溃逃。”
“老陈叔,”石云天拿起简易通讯器,“‘飞雷’,预备!”
“明白!”
“收到!”
众人领命,迅速融入黑暗。
王小虎带着几名精锐战士,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接近日军哨兵。
改良后的“蜂刺匣”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噌!噌!”
微不可闻的机括轻响,两名日军哨兵喉咙处骤然多了一个血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杀!”
几乎在哨兵倒下的同时,王小虎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如同猛虎下山,率先冲入了日军休整地。
他手中的断水刀挥出,瞬间将一名惊醒的鬼子曹长劈翻。
“敌袭!!”
日军顿时大乱,疲惫的士兵们在惊慌中仓促应战,队形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
“咻——轰!!!”
“咻——轰!!!”
预先校准好的“飞雷炮”发出了怒吼。
数个巨大的炸药包带着死亡的呼啸,划破夜空,精准地落入了日军人群最密集的区域。
轰隆隆——!!!
地动山摇!耀眼的火光瞬间照亮了黑熊沟,巨大的爆炸声浪将无数日军士兵撕碎、掀飞!破片、碎石、残肢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
“八嘎!” 日军中队长在爆炸中侥幸未死,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组织抵抗。
然而,马小健的速射步枪已经锁定了他。
“砰!”
精准的点射,子弹穿透了中队长的额头。
失去了指挥,又遭此重创,日军第十三中队彻底崩溃了。
与此同时,在黄林峪等其他区域,类似的场景也在上演。
养精蓄锐已久的抗日战士们,如同出闸的猛虎,冲向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日军,机枪、步枪、手榴弹、飞刀、袖箭……所有武器都在尽情地倾泻着怒火。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收割。
如同农人挥舞镰刀,收割成熟而萎靡的庄稼。
日军士兵们狼奔豕突,哭爹喊娘,却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许多人甚至因为过度疲惫,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绝望地举起双手,或瘫软在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李妞的伸缩棍在人群中翻飞,时而刚猛如铁,将敌人砸得骨断筋折,时而柔韧如鞭,缠绕锁拿,制敌于无形。
宋春琳的连发箭匣喷射出密集的箭幕,覆盖着溃逃的敌群。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基本结束。
当黎明前的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照亮黑熊沟和黄林峪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日军尸体横七竖八,丢弃的武器弹药随处可见,侥幸存活俘虏的鬼子兵,个个面如土色,眼神空洞,仿佛还未从昨晚的噩梦惊醒。
清点战果,令人振奋:歼敌超过三百人,俘获近百,缴获枪支弹药、迫击炮、电台等物资无数,而己方伤亡,微乎其微。
石云天站在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的战场上,看着战士们兴奋地打扫战场,搬运缴获。
他脸上并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只有一如既往的冷静。
“韭菜”割了一茬,但龟田陇男这只老乌龟,绝不会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