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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缕残阳如同垂死巨兽淌出的粘稠血液,挣扎着被峡谷上方交织的藤蔓与浓密树冠吞噬殆尽。黑暗,不是渐渐弥漫,而是“嗡”地一声笼罩下来,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气温骤降,空气中那股子甜腻的腥气反而更加浓郁了,丝丝缕缕,往鼻子里钻,往毛孔里渗。

三人选了一处相对干燥、背靠巨大岩壁的凹角作为今晚的营地。地面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湿滑苔藓,踩上去软腻而阴冷。几块嶙峋的怪石散落四周,在黑黢黢的影子里,像是一头头匍匐假寐的野兽。

“这地方,比上次沙漠里那流沙墓穴还让人心里头发毛。”张骁一边从厚重的战术背包里抽出压缩帐篷,一边低声嘟囔。他动作麻利,手指拂过帐篷搭扣时,一丝微不可查的淡金色气劲在指尖一闪而逝,这是卸岭力士传承中对器物结构的本能感知,能确保在恶劣环境下营寨的稳固。他的青铜剑就倚在触手可及的岩石旁,暗哑的剑身在幽暗环境中,竟隐隐泛着一层冰冷的青光。

陈青梧没说话,她半蹲在地上,纤细的手指正轻轻拂过地面那些暗红色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纤细藤须。她的“古剑”连鞘放在膝边,剑柄上的纹路古朴神秘。眉心微蹙,天工系统正在 silent mode 下全力运行,试图分析这无处不在的植物的生物电场,但反馈回来的信号杂乱无比,仿佛有无数细碎的低语在干扰。“磁场混乱的影响还在持续,天工系统的环境建模比平时慢了百分之三百。”她抬起头,眸子里映着即将彻底熄灭的天光,显得格外清亮,“这些藤蔓的活性,在入夜后提升了至少两个量级。它们……好像在‘呼吸’。”

一直在旁边埋头捣鼓一个罗盘状仪器的陆子铭闻言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在黑暗中反光的金丝眼镜,苦笑道:“何止是呼吸。陈同志,根据我的初步……嗯,可以说是‘灵觉’探测吧,结合发丘一脉对地脉阴气的感知,这整个峡谷,可能都是一个巨大的活体。我们,现在就在它的肠胃里扎营。”他手里的罗盘指针疯了一样乱转,根本定不住方位。

“我说老陆,你能不能别说得这么恶心?”张骁已经把帐篷支棱起来一个角,没好气地回道,“还肠胃里,合着咱们是送上门的外卖呗?”他试图用玩笑驱散心头那越聚越浓的不安。

扣肉,那只通体纯黑、唯有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灵性金芒的中华田园犬,此刻显得异常焦躁。它没有像往常一样找个舒服地方趴下,而是绷紧了身体,在三人周围不足五米的范围内缓慢踱步,喉咙里持续发出压抑至极的“呜噜”声。它的鼻子不断翕动,时而对着岩壁上那些微微搏动的粗壮藤蔓龇牙,时而又警惕地转向营地外围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扣肉不对劲。”陈青梧轻声道,手已经按在了古剑的剑柄上。

“它比我们任何仪器都灵。”张骁也收敛了玩笑神色,将青铜剑握在手中,“轮流守夜。我第一班,青梧第二,老陆你压阵。”

没有生火。在这藤蔓遍布、气息诡异的地方,点火无异于自杀式的挑衅。他们只能依靠自身修为硬抗这湿冷与黑暗。压缩食物味同嚼蜡,就着少量清水勉强咽下。无人说话,寂静像湿透的棉被裹住了这片小小的营地,唯有地下河隐约的流淌声,以及……那越来越清晰的,“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那声音开始很轻微,像是春蚕食叶,又像是无数细沙在摩擦。但渐渐地,它变得密集,变得清晰,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有无数只脚在苔藓上爬行,有无数条蛇在落叶间游弋。黑暗浓郁如墨,视力在这里几乎失去作用,那声音便愈发显得刺耳,折磨着人的神经。

张骁盘膝坐在帐篷口,青铜剑横于膝上。他闭着眼,但卸岭力士特有的敏锐感知已提升到极致。皮肤能感受到空气中最细微的气流变化,耳朵能分辨出那“窸窣”声中不同来源的轻重缓急。他能“听”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岩壁上,从地面上,从他们头顶的藤蔓网络里,缓缓地、坚定地,向着营地包围过来。

“来了。”他忽然睁开眼,声音低沉而平稳。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陈青梧和陆子铭也同时从浅睡中惊醒,闪身出了帐篷。三人背靠岩壁,成品字形站立。扣肉伏低身体,金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死死盯住正前方黑暗最浓郁的地方。

那“窸窣”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却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

突然——

“左边!”陈青梧低喝一声,古剑骤然出鞘,带起一泓清冷如秋水般的剑光。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一条不知何时从岩壁阴影中悄无声息垂落、企图缠绕张骁脚踝的暗红色藤蔓被齐根斩断。断口处,粘稠的猩红汁液喷溅出来,落在苔藓上,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那股甜腥味瞬间浓烈了数倍。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下一刻,整个峡谷仿佛都“活”了过来!

无数暗红色的藤蔓,粗细不一,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蚂蟥,从黑暗的各个角落弹射而出!有的贴着地面如毒蛇般窜来,试图缠绕脚踝;有的从头顶垂直落下,像套索般瞄准脖颈;更多的则是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直接刺出,速度快得带起了破风声!

“结阵!”张骁暴喝一声,体内一股浑厚的内息勃发,搬山道人传承的“担山劲”贯注双臂,青铜剑舞动开来,剑风呼啸,形成一片青蒙蒙的光幕。剑锋过处,藤蔓应声而断,腥红汁液四溅。他的剑势沉稳大气,大开大合,犹如力士担山,将正面袭来的藤蔓大部分斩落。

陈青梧的身法则轻灵飘逸许多。她的古剑招式精巧细腻,剑光点点,如寒星乍现,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点中藤蔓的发力节点或薄弱处,使其攻势一滞,随即被后续剑光绞碎。天工系统虽受干扰,但基础的战斗辅助和动态视觉增强仍在运作,让她在黑暗中也能精准捕捉到藤蔓的攻击轨迹。她的剑不快,却总能出现在最该出现的地方。

陆子铭没有直接硬拼。他双手疾挥,数道刻画着朱砂符文的黄色符箓激射而出,精准地贴在几根最为粗壮的、试图从侧翼包抄的藤蔓上。“炎阳,破煞!”他口中低诵真言,指诀一变。那几张符箓瞬间无火自燃,散发出灼热而纯阳的气息,那几根藤蔓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剧烈地抽搐收缩,表面甚至冒起了淡淡的黑烟。发丘天官的符法,对于这类阴邪属性的生物,有着独特的克制之效。

扣肉更是凶猛。它发出一声低沉的、不似犬类的咆哮,身体在黑暗中仿佛膨胀了一圈,速度与力量暴增。它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扑、咬、撕、扯,专门攻击那些试图从视野死角偷袭的细小藤蔓。它的利爪和牙齿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被它撕裂的藤蔓,断口处会迅速变得焦黑,失去活性。

战斗激烈而无声。只有剑刃破风、藤蔓断裂、符箓燃烧以及扣肉低吼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藤蔓仿佛无穷无尽,斩断一批,立刻有更多从黑暗中补充上来。它们的学习能力似乎极强,最初只是盲目地扑击,后来开始懂得配合,懂得声东击西,甚至懂得利用被斩断的同伴尸体作为掩护。

“这样下去不行!”陆子铭额头见汗,他的符箓消耗速度很快,“这些东西根本杀不完!我们的体力真气会被耗光的!”

“它们怕火!也怕老陆你的阳刚符法!”张骁一剑扫清前方一片藤蔓,喘了口气道,“但在这里生大火,万一引燃整个峡谷的藤蔓,我们第一个被烤熟!”

陈青梧格开一次偷袭,语速极快:“它们在把我们往一个方向逼!看,左侧的攻势明显弱于右侧和后方!”

经她提醒,张骁和陆子铭也立刻察觉。右侧和身后的藤蔓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而左侧,虽然也有藤蔓窜动,但力度和密度都小了很多,更像是一种驱赶和诱导。

“妈的,真把我们当牲口赶了?”张骁骂了一句,眼神却锐利如鹰,“怎么办?顺着它们的意思走?”

“不行!”陈青梧果断否定,“谁知道前面是不是陷阱?可能是更危险的区域,或者直接就是那祭井的核心,我们现在状态不好,不能贸然深入。”

陆子铭一边甩出两张符箓暂时逼退右侧的藤蔓,一边急道:“那怎么办?顶又顶不住,退路肯定也被封死了!”

陈青梧目光扫视战场,天工系统在超负荷运算,结合着扣肉不断示警的方向,她脑中灵光一闪:“上方!岩壁上方藤蔓覆盖最厚的地方,它们的攻击反而最弱!那里可能是它们感知的相对盲区,或者……是它们需要重点保护的‘枢纽’所在!”

“赌一把?”张骁看向她。

“赌一把!”陈青梧眼神坚定,“与其被它们牵着鼻子走,不如主动攻击它们可能在乎的地方,打乱它们的节奏!”

“好!”张骁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青铜剑上的青光骤然炽盛,“老陆,用你最猛的符,给我们开路!青梧,扣肉,跟我上!”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青铜剑不再是防守,而是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主动斩向右侧藤蔓最密集的区域!“搬山——开!”

剑风凌厉,竟暂时将右侧的藤蔓浪潮压制了下去。

陆子铭会意,咬破指尖,迅速在三张颜色深紫的符箓上划过,口中念念有词:“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他将三张紫符全力掷出。

“轰隆!”

并非真正的雷声,却有一股炽烈刚猛、蕴含破邪之意的无形力量在藤蔓丛中炸开!电光石火间,紫芒闪耀,大片藤蔓如同被无形巨力碾过,瞬间焦枯断裂,清出了一小片短暂的空隙。

就是现在!

张骁一把揽住陈青梧的腰肢,脚下发力,身形如鹞子冲天般拔地而起,直扑左侧岩壁上方那团纠缠得最厚实的藤蔓网络。扣肉四爪蹬地,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黑影,紧随其后。

岩壁上方的藤蔓似乎没料到猎物会主动攻击这里,反应慢了半拍。张骁青铜剑挥出,剑气纵横,硬生生在那片厚厚的“藤蔓帷幕”上撕开一道口子。陈青梧同时出剑,剑光如梭,精准地刺向几处看似节点、搏动异常有力的藤蔓根部。

“吱——!”

一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嘶鸣,并非来自任何生物的口器,更像是无数藤蔓摩擦共振产生的诡异声响,猛地从被攻击的地方爆发出来!

刹那间,整个峡谷所有舞动的藤蔓,动作都为之一僵。

那如潮水般涌向营地的攻势,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张骁和陈青梧落回地面,与陆子铭、扣肉重新汇合。四人背靠岩壁,剧烈地喘息着,紧握手中的武器和符箓,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那尖锐的嘶鸣声渐渐平息。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进攻的前奏。那些狂舞的藤蔓,开始缓缓地、带着一种不甘的意味,如同退潮般,缩回了黑暗之中,重新缠绕回岩壁和古树,恢复了那种看似无害的、微微搏动的状态。

营地周围,只剩下满地狼藉的断藤和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腥甜气息。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没有人敢放松。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那些拥有智慧和学习能力的嗜血藤蔓,绝不会就此放弃。它们只是在调整策略,或者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峡谷的夜,还很长。而那无处不在的、被无数藤蔓包裹的玛雅祭井,在黑暗中沉默地矗立着,仿佛一只凝视着猎物的冰冷巨眼。

张骁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粘稠汁液,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微弱却顽强的生命能量,低声道:“明天,必须想办法进去那祭井看看了。这外面的东西,只是开胃小菜。”

陈青梧默默点头,取出一块特制的丝巾,擦拭着古剑上沾染的猩红。她的天工系统,正在全力记录分析着刚才采集到的藤蔓组织样本数据和战斗中的能量波动频率。

陆子铭则心疼地看着所剩无几的符箓材料,嘴里念念叨叨:“亏大了,亏大了,这次要是找不到点像样的‘补偿’,我这发丘传承的脸都要丢光了……”

扣肉安静地趴在张骁脚边,依旧警惕地竖着耳朵,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它似乎能听到那些人类听不到的、来自峡谷更深处的、充满了贪婪与渴望的低语。

黑暗,重新将一切吞没。唯有那细微的、仿佛永不停歇的搏动声,伴随着地下河的呜咽,构成了这辛奇峡谷永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