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大虞终于做足了准备,即将再一次出发海外。
这一次领头的依旧是谢翊宁和棠云婋。
他们打算带上九栀和季行舟以及半年前完婚的停云和霍星遥。
至于双鲤,她如今怀孕三个月,正是危险的时候,没能跟着去。
双鲤得知这个消息扶着已经微微显怀的肚子赶到王府找衔蝉诉苦。
“呜呜呜呜,王妃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九栀姐姐也是,说好要等我生了宝宝让她做干娘的……”
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越想越委屈,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
她如今怀胎三月,正是害喜最厉害、情绪也最不稳定的时候。
衔蝉赶忙把安胎药放下,抽出干净帕子轻轻给她擦眼泪。
“哎哟我的好妹妹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对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好。”
衔蝉声音柔得像哄孩子。
“王妃和九栀她们是去办正事,她们心里哪能不想着你?她们出海是正事,你在京城教书育人也是正事呀。”
双鲤听着抽噎声小了些,但还是撇着嘴:“我知道,可我就是心里难受。”
她什么都知道。
九栀姐姐嫁给小季太医之后迟迟没有身孕,他们这一趟出去也是想着或许换个地方就能有身孕了。
而停云大哥和霍二小姐新婚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他们一起去也正常。
只有她这么不凑巧,竟然怀了身子。
不然她和萧槿也可以跟着王爷王妃一块出海了。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衔蝉:“衔蝉姐姐,你当年怀着小宝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难受,这么想发脾气?”
衔蝉见她情绪稍缓心里松了口气,端起安胎药递到她手里,笑道:
“可不是嘛,怀孩子的时候那真是看什么都不顺心,一点小事就能哭一场。我还记得那时候因为厨房做的鱼汤不够白,愣是把你照夜大哥骂得狗血淋头,过后自己又后悔得直哭。”
她故意说得夸张,逗双鲤开心。
双鲤果然被逗得破涕为笑,听话地抿了一小口药,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好苦……”
“良药苦口嘛,乖乖喝了,身子养好了,等王妃她们凯旋,咱们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去接他们,那才叫喜庆呢。”
衔蝉又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蜜饯盒子。
“来,含颗蜜枣去去苦味。”
双鲤含着蜜枣甜意化开,心里的酸涩也淡了些,脸上也多了一抹笑意。
她冲衔蝉点了点头,随后又摸着肚子跟未出世的孩子说话:“宝宝,咱们一起等王爷王妃还有你干娘他们,平安回家。”
哄好了双鲤,衔蝉将此事告知棠云婋。
棠云婋松了一口气。
她待双鲤如亲妹子一般,若她到她跟前来哭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劝她才好。
毕竟她如今怀了身子,说轻了怕她不听,说重了又怕她难受。
她轻轻拍了拍衔蝉的手:“还好有你。”
衔蝉听到这话莞尔一笑:“为王妃分忧,是奴婢的职责。”
就在这时,屋引无忧和谢无恙一前一后地冲了进来。
“母妃,好母妃。”屋引无忧直接扑上来抱住棠云婋的胳膊,仰起小脸撒娇求情。
“您就带我们一块去吧。我保证听话,您让我往东绝不往西,让我练功绝不偷懒。我还能帮您看着父王不让他乱跑!”
谢无恙也眨巴着眼睛凑到另一侧哀求道:“母妃,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能跟着您和父王一块出海亲身经历,观风土,察人情,识天象,辨海途,于儿臣将来必有莫大助益。儿臣定会勤学勤记,绝不荒废。”
棠云婋被两个孩子缠住,听着他们翻来覆去的理由眉头微蹙,依旧摇头。
“不行。海上不比陆地,危机四伏,绝非儿戏。此番远航任务重大没人能分心照料你们,你们留在京中好好学习才是正理。”
“母妃——”
两个孩子拖长了声音,继续撒娇。
但不管他们怎么说,棠云婋都很坚决。
两个孩子急得不行。
父王收了他们的零花钱怎么还不来!
就在他们在心底偷偷抱怨之际,谢翊宁慢悠悠地踱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盖子掀开,一股诱人的烤肉香味飘散开来。
“刚出炉的烤鸭,快来尝尝。”谢翊宁笑眯眯地把烤鸭拿了出来。
接收到孩子们的疯狂暗示,谢翊宁一屁股坐在棠云婋旁边的椅子上,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
他声音里带着点讨好:“王妃,商量个事儿呗?”
棠云婋斜他一眼:“要是替他俩说情,免谈。”
“别呀,”谢翊宁嬉皮笑脸,“你先听听我的道理嘛。”
他清了清嗓子,稍微坐正了些,看向两个孩子:“无忧,无恙,你们真想跟着出海?”
“想!”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那你们知不知道出海意味着什么?”谢翊宁问,神情认真又严肃。
“意味着可能几个月吃不到新鲜蔬果,只能啃硬饼子和咸肉;意味着晚上睡觉,床铺跟着海浪晃,晕船吐得昏天黑地;意味着到了陌生地方看不懂别人的文字,听不懂别人说话,一切都要重新学,还可能遇到敌人有性命之忧。”
屋引无忧和谢无恙对视一眼,小脸上掠过一丝迟疑,但很快又被决心取代。
无忧握紧小拳头:“我不怕,父王母妃能受得住,我也能!”
无恙也点头:“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儿臣愿经受历练。”
谢翊宁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向棠云婋,语气放柔,带着商量的口吻:
“婋婋,你看,孩子们是真想去,也有心理准备。我知道你担心他们的安危,也怕他们成了拖累。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双儿女:“他们总是要长大的,不能永远被咱们护在羽翼下。这次远航虽险,却也是千载难逢的历练机会。这份阅历是他们读多少书、练多少武都换不来的。”
他这番话触动了棠云婋。
她想到了无忧的身份。
日后她是要成为北境王的人,将来要承担的责任绝不仅限于一方庭院。
见母亲神色有所松动,屋引无忧立刻抓住机会,上前一步郑重道。
“母妃,儿臣愿立军令状。此行一切听从父王母妃及诸位长辈安排。勤勉学习,谨慎行事,绝不恃宠而骄,绝不擅自涉险。若有违背甘受重罚!”
谢无恙也有样学样地保证:“我也是!我保证!要是不听话你们就把我送回来!”
看着孩子们煞有介事的保证,再看看谢翊宁那隐含期待与鼓励的眼神。
棠云婋叹了口气,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又摸了摸儿子的发顶。
“罢了,”她最终松口,语气严肃,“带你们去可以,但有几条必须遵守。”
两个孩子瞬间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第二、每日课业不可废,航海日志必须认真记录。”
“第三、不得离开指定护卫的视线范围。”
“第四、若遇危险或身体不适必须立即告知,不得隐瞒逞强。”
“是,谨遵母妃之命!”两个孩子大喜过望,齐声应道,小脸上绽开灿烂无比的笑容。
一家人一同出行海外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眨眼就到了出行的那日。
谢元宸领着皇后沈清梧,以及太上皇谢宥和太后崔凝华一同来港口给他们送行。
谢元宸看着整装待发的弟弟一家,目光最终落在谢翊宁脸上。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沉稳的嘱托:“一切小心,稳扎稳打。朝中有朕。”
谢翊宁收敛了平日的跳脱,郑重抱拳:“皇兄放心,臣弟定不负所托。”
沈清梧上前轻轻握住棠云婋的手,又将一个小巧的锦囊塞进她手里:“里面是太医院新制的几种急救丸散,海上莫测,以备万一。婋婋,保重自己也照顾好孩子们。”
棠云婋反握她的手,用力点头:“皇嫂放心,京城诸事也辛苦你了。”
另一边,太上皇谢宥背着手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巍峨的船身,喉咙却有些发紧。
太后崔凝华已红了眼眶。
她拉着小孙女屋引无忧的手舍不得放,又摸摸孙儿谢无恙的头,哽咽道:“一定要听父王母妃的话,不许逞强,平平安安的……”
“皇祖母放心,我们记着呢!”屋引无忧和谢无恙用力点头。
谢宥终于转过身拍了拍谢翊宁的肩膀:“记住,父皇母后就在这儿等着你们回来。”
“是,父皇!”谢翊宁朗声应道,眼眶也有些发热。
萧槿搀扶着双鲤站在送行人群的边缘。
双鲤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远远望着,眼中含泪,嘴角却努力上扬。
王爷,王妃,九栀姐姐,小季太医……
那些她在意的人,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辰时正,号角长鸣。
登船时间到。
谢翊宁最后看了一眼岸上的至亲,深吸一口气转身率先踏上跳板。
棠云婋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紧随其后。
九栀、季行舟、停云、霍星遥等人鱼贯而上。
巨锚绞起,风帆渐升。
所有送行的人都默默注视着船队缓缓离港,驶向波光万顷的远方。
身后是故土家人,前方是星辰大海。
海天一色,征途漫漫。
棠云婋和谢翊宁站在甲板上十指紧扣,相视一笑。
无需言语,他们心中都明白。
这次出海并非离别,而是一次盛大的奔赴。
他们将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属于大虞的时代。
——番外完结——
【这个番外交代了大部分人的结局,到这里就结束啦。出海的故事和无恙无忧的故事之后看情况再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