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尊、第三尊、第四尊敌棋接连扑杀而来,黑甲、重戟、铁盾,杀意如潮,将整条河道都染成了一片血色。
陆凡不退反进,脚下棋格连震。
子午凤鸣剑在手,他每出一剑,便有一缕剑意自棋盘深处被牵引而来,与他自身的剑意叠加,在这方天地中纵横激荡。
有敌棋逼近,他便以断念印强行打断对方爆发的瞬间,将对方那一刹的凝聚彻底摧毁,再以护剑术护住身形,整个人化作一道贴地而行的剑光,与子午凤鸣剑一前一后撕开血路。
短短数十息间,三尊敌棋尽数陨落。
河水骤然安静。
陆凡没有任何犹豫,提剑踏出河道。
这一脚落下的瞬间,整座棋盘猛地一沉,仿佛有无数道看不见的视线自虚空深处投来,锁死了他的气机。
对岸大营微微一晃。
一袭白衣,终于自那影影绰绰的阵列中走出。
她仍是那身素白长裙,衣角无尘,脚不沾地,像从镜中走出的影,眸光淡漠地落在他的身上,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不再只有冷意,还多了一丝说不清是复杂还是警惕的东西。
“你真要杀过来?”
白衣女子立在己方营前最后一排棋格上,声音很淡,却压过了所有风声。
陆凡停在河岸,手中子午凤鸣剑剑尖微垂,神识却死死锁定她,目光沉静:“这局之内,你我只能有一方可活。若我退一步,棋盘也不会放过我。”
白衣女子眸光一闪,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只是抬了抬手。
她的掌心中,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面尺许长的小战旗。
“既然如此,”她淡淡道,“那就看你这‘兵’,能不能杀得过来。”
话音落下,战旗轻轻一摆。
咔——
陆凡脚下的棋格,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冰纹,寒意自脚底一路窜入小腿,眨眼间便结成一片晶莹的寒霜,将他双足死死封住。
“第四层冰原的寒力……”
陆凡心头一凛,邪凤之火还未催动,子午凤鸣剑便已经先一步发出一声低沉的长鸣,剑骨深处那缕邪异火意被他一点点引出,与自身灵力混合,在剑锋上凝成一抹淡淡的赤痕。
剑光一沉一挑。
“破。”
足下寒霜寸寸崩裂,冰纹被剑意从中间生生撕开,爆散为无数冰屑,随着棋盘震荡一同卷入虚空。
白衣女子眸光微变,手中战旗丝毫不停,又是一颤。
这一次,不再是脚下冰纹,而是整片战场上空骤然垂落下一片灰白色的“旗幕”,无数细小的符纹在其上游走,如同一张倒扣的网,将陆凡所在一段棋路笼罩其中。
“灭世战旗的一点余威。”白衣女子淡淡开口,“你若能破开此幕,再谈‘过河取将’也不迟。”
旗幕落下的刹那,陆凡只觉四方天地尽数收紧,连神识都被压缩到了身躯丈许范围内,所有术法的波动都被狠狠压制。
陆凡不再与那旗幕硬撼,而是护剑术催动,整个人瞬间与子午凤鸣剑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极细的剑光,斜刺着冲向旗幕一角的薄弱之处。
那一瞬间,轮回意境若有若无地浮现。
噗的一声轻响。
旗幕边缘被他硬生生戳出一条细小的裂缝,虽然下一息便被战旗之力填补,但就在那短短一个眨眼中,陆凡的剑光已经从那一点穿身而过,整个人出现在白衣女子面前三丈之外。
“你——”
白衣女子第一次真正变色。
下一刻,陆凡已经抬剑斩下。
剑意纯粹,杀意内敛,指向白衣女子喉间一点。
白衣女子眸光一冷,战旗一摆,整个人竟向后虚退半寸。
陆凡这一剑斩落,明明能感觉到剑锋所抵之处有实物,却只切开了一道白色身影的残影,白衣女子的真身已经挪移到了侧方半丈之外。
陆凡眼神一沉。
白衣女子没有给他多想的机会,袖袍一扬,数十根细若牛毛的冰丝瞬间从袖中弹出,丝丝缠绕着战旗死气,带着惊人的渗透力朝陆凡四肢要害卷来。
陆凡心中一冷,脚步却没有退,反而向前一踏。
“冥海。”
他没有召出那百丈噬魂王像,只是在脚下棋格之下,凝出了一片缩小了无数倍的“冥海鬼国”,如同一层幽暗的水幕,悄然铺开一丈范围。
冰丝一入其内,瞬间被无数微小的海兽魂影扑咬、缠绕,速度大减。
陆凡趁势一剑横扫,将那尚未来得及收回的十几缕冰丝尽数斩断。
远处,魔僧一直在冷眼旁观这一切,嘴角却慢慢勾起一个古怪的弧度。
“有趣,有趣。”
“一个是灭世战旗的器灵,一个是可能的新轮回殿主,这一盘棋,倒真有几分味道。”
棋盘深处,规则似乎也在不耐烦。
陆凡在最初交锋时曾试图略微收力,剑锋一偏,只斩对方衣角,却在那一瞬间,脚下的棋格忽然裂出一道狭长的缝隙,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杀机,顺着棋盘反噬上涌。
那股杀机,竟直接冲击他的心脏,若非他反应极快,以断念印将那一丝杀机强行抹去,只怕当场便要受创。
同一时刻,白衣女子也有类似感应,她在一记旗面横扫中下意识避开陆凡的要害,只打算震伤而非重创,却见战旗旗面当场被棋盘规则反噬出一道细小裂痕,她自身神魂一颤,嘴角溢出一丝血丝。
两人这才彻底明白——
在这“生死棋局”之内,若心中存有半分手软,棋盘便以他们为“违规棋子”,予以反噬。
杀,才是唯一被允许的方式。
短短数十个呼吸间,两人已经交换了不知多少次攻防,剑光与旗影在狭小的棋格间交错,每一次碰撞,都在棋盘上留下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
终于,在一次近身交锋中,陆凡硬生生以护剑术挡下战旗正面一击,胸口被震得发闷,倒退七步,而白衣女子也被他的轮回剑势逼得旗面发颤,整个人向后滑出数丈,落在己方营前。
两人的气息同时一滞。
陆凡握剑的虎口已经被震裂,血迹顺着剑柄缓缓流下。
白衣女子胸口微微起伏,脸色苍白了几分,袖口被斩出一道极浅的缺口,旗面暗纹隐约有些黯淡。
谁都没有再立刻出手。
白衣女子沉默良久,才低声道:“这本来就是一盘生死局。”
她抬眼望向陆凡,目光不再那样锋利,声音却比之前更沉:“可若你死在这里,谁去闯最后一层,谁去争那真正的轮回传承?梦圆世界……已经等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