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酉给莲花楼卖命时,便有个让整个江湖都觉得古怪的习惯 —— 无论执行何等凶险的刺杀任务,他从不愿暗中潜伏、玩弄阴谋,偏要正大光明地从正门杀进去。
江湖上对此众说纷纭。有人说他自恃武功高强,放眼天下难逢敌手,根本不屑于用偷袭这种弯弯绕绕的手段;也有人说他痴迷刀法,一心追求 “道心通明” 的最高境界,不愿让阴谋诡计玷污自己的刀道,每一次对决都要光明磊落,方能精进技艺。
可只有吴酉自己知道,哪有那么多复杂的缘由。他只是单纯懒得想太多。在他看来,江湖也好,朝堂也罢,人人都是一条命,生死胜负本就该凭真本事说话。从大门杀进去,能杀穿重围便是自己的能耐,若被人挡在门外砍死,那也是自己实力不济,怨不得别人。
挡路者死,技不如人者亡,这本就是最直白的道理,没什么好后悔,也没什么好算计的。
如今,他恨透了莲花楼,恨透了当年将他弃之不顾、出卖行踪的司徒鹤观。这份恨意积压了十年,早已在他心底酿成了最烈的酒,只待今日一饮而尽。可即便如此,他骨子里的习惯依旧没变 —— 懒得去想什么潜入、偷袭的伎俩,还是要从这民宅的正门,一步一步杀进去,亲手斩了司徒鹤观。
司徒鹤观自认为这处外城民宅隐秘至极,是他精心挑选的安全据点,却不知莫干山的眼线早已将此处摸得一清二楚。莫干山在京都经营多年,眼线遍布市井街巷,这处看似普通的三进院落,早在半月前便被标记在册,连同院内的守卫布置、机关暗哨,一并泄露给了谢六,再由谢六精准传达给了吴酉。
子时未至,外城的街巷还沉浸在深夜的静谧中,吴酉便已抵达了这处民宅附近。他窝在街角的阴影里,背靠冰冷的墙壁,闭目养神,斗笠压得极低。腰间的横刀静静贴着大腿,刀鞘上的磨损痕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他呼吸平稳,气息内敛得如同周遭的砖石草木。
当远处传来子时的钟声,清脆的声响划破夜空,外城的火光与骚乱也如期而至。铜锣声、叫喊声、士兵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成了最好的掩护。吴酉缓缓睁开眼,那双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瞬间杀气四溢,如同沉睡的猛兽骤然苏醒,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他站起身,动作没有丝毫拖沓。抬手握住腰间的横刀,刀柄粗糙的触感传来,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手臂。“呛啷” 一声锐响,横刀出鞘,寒光乍现,映得他眼底的杀意愈发凛冽。没有多余的准备,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抬腿,脚掌蓄力,猛地朝着民宅的朱漆大门踹去。
“轰隆” 一声巨响,厚重的木门不堪一击,被他一脚踹得四分五裂,木屑飞溅。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瞬间打破了院落的宁静。
院子里,十名莲花楼的顶尖高手正看似懒散地分布在各个角落 —— 有的靠在廊柱上假寐,有的坐在石凳上擦拭兵器,有的则在院内缓步踱步。可院门被踹开的瞬间,他们便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瞬间绷紧了神经,动作整齐划一,刀枪剑戟各式武器纷纷出鞘,寒光闪烁,没有一句多余的盘问,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十人同时朝着吴酉杀来。
这些都是莲花楼精心培养的杀手,个个武艺高强,身经百战,不仅单打独斗的本事过硬,更精通合击之术。他们呈合围之势,将吴酉困在中央,刀光剑影交织成一张夺命的大网,招招都直指吴酉的要害,没有丝毫留情。
吴酉面无表情,心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的十名顶尖高手,不过是十根挡路的草木。他握紧横刀,不退反进,迎着扑面而来的刀光剑影杀了进去。他的刀法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复杂的变化,却异常干脆利落,每一招都精准至极,以最省力、最高效的方式,要么荡开敌人的武器,要么侧身躲开致命的攻击。
“叮叮当当” 的金铁交鸣声响彻院落,火星四溅。一名使刀的杀手率先冲到近前,刀锋带着凌厉的风声劈向吴酉的脖颈,吴酉手腕一翻,横刀精准地格在对方的刀背上,“铛” 的一声,对方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虎口震裂,刀身险些脱手。不等他反应过来,吴酉的横刀已经顺势划过,一道寒光闪过,鲜血喷涌而出,那名杀手捂着脖颈,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缓缓倒地。
第一个人倒下,其余九人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攻势更猛。使枪的杀手挺枪直刺,枪尖直指吴酉的胸口;使剑的杀手身形灵动,剑招刁钻,攻向他的四肢关节;还有两名杀手暗藏暗器,银针、飞刀如同流星般射来,封锁了他所有闪避的路线。
吴酉依旧面不改色,脚步沉稳,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自如。他侧身避开长枪,横刀横扫,逼退使剑的杀手,同时抬脚踢飞射来的铁珠,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滞涩。他的每一刀都带着千钧之力,每一次格挡都精准无误,仿佛提前预知了敌人的招式。
激战中,一名杀手抓住破绽,长刀劈中了吴酉的肩头,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洗得发白的蓝袍,鲜血瞬间渗出,染红了衣料。可吴酉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那受伤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反手一刀,便斩下了那名杀手的头颅。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一把,眼神依旧冰冷,杀气丝毫未减。
又有一名杀手从背后偷袭,弯刀朝着他的后腰砍去。吴酉仿佛长了后眼,猛地转身,横刀竖挡,“铛” 的一声挡住攻击,随即手腕一拧,横刀顺着弯刀的弧度滑过,顺势斩断了对方的手臂。惨叫声中,吴酉抬脚踹在对方胸口,将其踢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没了声息。
他就这般一路杀过去,从院门到厅堂前,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却染满了鲜血。横刀的寒光越来越亮,沾染的鲜血也越来越多,顺着刀刃滴落,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一串暗红色的印记。一路上,他又接连砍死四名杀手,有的被枭首,有的被腰斩,有的被刺穿心脏,死状各异,却都透着一股致命的利落。
当吴酉站在厅堂门前时,身后的院落里已是一片猩红,鲜血汇成小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原本的十名顶尖高手,如今只剩下四人,他们浑身浴血,气息紊乱,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看着眼前的吴酉,他们眼中充满了恐惧与忌惮。
吴酉的衣袍已经破碎不堪,肩头、手臂、腰间都有伤口,鲜血不断渗出,将蓝袍染成了暗红色。可他的脸色依旧平静,没有丝毫疲惫,眼神依旧冰冷,仿佛刚才那场激战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热身。他握着横刀,刀尖斜指地面,鲜血顺着刀尖缓缓滴落,发出 “嘀嗒、嘀嗒” 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四名杀手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退意。他们都是莲花楼的老人,种种迹象来看,他们猜出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当年名动江湖的 “谛听”。传闻他早已死了,可如今看来,他不仅活着,武功比当年还要高强,还要狠辣。十人合击,不仅没能伤到他根本,反而被他杀得只剩四人,再打下去,也不过是白白送命。
就在四人犹豫着要不要退走,要不要向司徒鹤观求援时,吴酉却没给他们任何思考的时间。他微微弯腰,提膝,后腿猛地一蹬,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横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带着呼啸的风声,瞬间与四人擦肩而过。
没有多余的声响,只有四声轻微的 “噗嗤” 声同时响起。那四名杀手甚至没看清吴酉的动作,便感觉到脖颈一凉,随即眼前一黑,头颅已然落地,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满是不甘与恐惧。
吴酉收刀,动作依旧利落。他头也没回,甚至没有看一眼地上的尸体,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厅堂里,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知道,司徒鹤观不在此处。脚步不停,他越过满地狼藉的厅堂,径直朝着中堂走去。横刀上的鲜血还在滴落,他的伤口还在流血,可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他的眼神依旧坚定。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十年隐忍,只为今朝。他要找的人是司徒鹤观,他要报的是背叛之仇。这处院落,不过是复仇路上的第一站,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中堂的灯光还亮着,他知道,那里一定有他想要的答案,或者说,有他接下来要斩的人。
夜色浓稠,火光依旧在城外燃烧,骚乱还在继续。而这处民宅里的血腥厮杀,不过是京都这场血雨腥风的一个缩影。吴酉提着染血的横刀,一步步走向中堂,每一步都踩在鲜血之上,每一步都朝着复仇的终点靠近。他的刀,还要继续饮血;他的仇,还要继续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