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多逊看向众人,说出了与众不同的一句话。
众人闻言诧异。
卢多逊道:“辽人气焰嚣张,不把我们放在眼中,此战虽失败,但是也拼掉了唐军精锐。”
大将潘美立刻接道:“卢大人所言极是!李从嘉虽胜,亦是惨胜!其黑甲、虎贲精锐折损甚巨,楚州新复,百废待兴,此刻,正是我大宋一举解决淮河战事、甚至重创南唐主力的绝佳时机!”
“不错!”
猛将党进声如洪钟。
“辽军一战,灭了楚州、海州方向主力兵马,陛下,此刻是我们出兵良机!”
曹彬较为持重,补充道:“我军若倾力南下,与辽军汇合,以攻代守。一旦击溃敌军主力,便可锁定胜局,撕开口子。”
赵匡胤听着众人的议论,眼中精光闪烁。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从宿州向南,重重划过淮河,点在楚州以西、泗州以东的广阔区域。
“诸卿所言,皆有道理。”
赵匡胤听着众人所言,若有所思,镇定心神,思索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辽军新败,李从嘉看似声势大振,实则外强中干!其精锐受损,两线作战,国力民力经此消耗,必已捉襟见肘。此刻,正是其最脆弱之时!”
他猛地一拍沙盘边缘,震得旗帜微颤:“时不我待,正应趁此机会,整顿兵马,继续攻唐!”
他环视众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战机稍纵即逝!朕意已决!”
“传令,宿州大营,全军进入战备!囤积粮草军械!命光州、寿州前线诸军,加大袭扰力度,制造决战假象,牵制南唐中线兵力!”
“命水军都部署,步兵行动,准备大军南下攻唐!”
“再派使者,密往海州……虽辽军新败,但亦可稍加联络,形成合力!”
他最后指向沙盘上那片预设的战场区域,目光灼灼,仿佛已看到千军万马的厮杀。
“朕要再次亲提大军,自宿州而出,渡过淮河,在这海州、楚州之地,与李从嘉来一场真正的、决定两国气运的,淮河大决战!”
“一举击溃唐军淮河主力,则江淮门户洞开,江南可图!绝不能让李从嘉有机会,在收拾了辽虏之后,再转过身来,全力对付我大宋!”
“诸将听令!即刻起,所有谋划,皆围绕此战展开!一个月内,朕要看到我大宋王师,饮马淮河南岸!”
“臣等遵旨!陛下圣明!”
堂下文武轰然应诺,战意瞬间被点燃。
一股山雨欲来、决战将至的凛冽杀气,自宿州帅府弥漫开来,迅速席卷了整个宋军前沿。
淮河的天平,刚刚因唐军的惨胜而微微倾斜,此刻,又因北方巨熊的倒下和东方猛虎的呲牙,即将迎来一场更为宏大、更为残酷的终极震荡!
真正的楚河争霸,随着赵匡胤这道充满野心的决断,骤然拉开了最最后的帷幕!
淮阴的辽军早已听闻盐城失陷的消息,恐慌情绪蔓延。
林仁肇携收复盐城之余威,马不停蹄,挥师直扑淮阴。
然而,淮阴的战事,远非盐城那般顺利。
淮阴地处淮河下游支流交汇之处,水陆要冲,位置更为关键。
耶律沙与耶律挞烈北遁时,虽无法分兵固守每一城,却在此地留下了相对完整的建制部队断后,并由悍勇的女真将领完颜乌鲁统一指挥。
完颜乌鲁所部在落雁坡阻击吴翰时虽也受损,但核心战力犹存,且其部下女真骑兵来去如风,弓马娴熟,与那些完全丧胆的契丹溃兵不可同日而语。
林仁肇大军刚抵近淮阴外围,便遭遇了完颜乌鲁骑兵的强力袭扰。
女真轻骑分成数股,利用淮阴周边相对开阔的地形,不断从侧翼和后方发起冲击,并不与唐军重步兵方阵正面硬撼,而是以精准的骑射进行远程杀伤,一击即走,飘忽不定。
“盾阵!举盾!”
“弩手,瞄准骑兵集群,抛射!”
唐军虽早有防备,但在这种高机动性的袭扰下,进军速度大受影响,士卒疲于应付,士气也开始出现波动。
张光佑几次率骑兵试图驱逐,但女真骑兵极其滑溜,利用地形周旋,反而让唐军骑兵在追击中折损了些许人马。
“林将军,贼骑猖獗,如此下去,我军未至城下,士卒先疲矣!”
张光佑勒马回报,面有忧色。
林仁肇望着远处烟尘中若隐若现的女真骑兵旗帜,眉头紧锁。
他深知,若不能解决这些骑兵的威胁,莫说攻城,连安稳扎营都难。
“光佑,你率本部精锐步卒,依托车阵,稳步向前推进,不求快,但求稳,压缩贼骑活动空间。赵破虏,带敢死之士,多备强弓硬弩,专射其马!”
林仁肇迅速调整部署,“速派快马联络梁继勋将军水师,询问其进展!淮阴临水,破局关键,或许就在水上!”
与此同时,淮河水道之上,唐军水师都指挥使梁继勋,正率船队与辽军残余的水上力量以及试图控制河岸的辽军步骑激烈争夺。
辽军不善水战,其战船多为征用或简陋改造,难以与梁继勋麾下经验丰富的唐军水师抗衡。
经过一日激战,梁继勋成功夺取了淮阴城南一段重要的河道枢纽,并架设起浮桥,开始尝试登陆,建立桥头堡,威胁淮阴侧后。
完颜乌鲁得知水道失守,唐军水师有登陆夹击之势,顿感压力倍增。
他虽勇悍,但也知孤城难守,尤其是水路被扼,后路堪忧。
他一面加强城防,尤其针对可能被水陆夹击的南面城墙,一面继续派出骑兵袭扰林仁肇陆路主力,试图延缓其攻城步伐,为可能的撤退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