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钟秉烛一愣。
“老祖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杀那城主，不是说明青玉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
姚景点了点头。
“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
“但他终究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一个孩子，面对家人亲朋之死，不应该这么冷静。”
“之前，他得知此事的时候，本座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大发雷霆，杀死霍云鹤，都在预料之中。”
“甚至他也可能会回到山城，直接将城主一家灭门。”
“如此虽然激进，但对于他来说，反倒是一种宣泄。”
“毕竟少年意气，冲动也好，愤怒也好，都是正常的。”
姚景轻轻一叹。
“但是青玉表现的太冷静了。”
“无论是霍云鹤死在他面前，还是回到山城之后，青玉都太过淡然。”
“这种淡然，出现在你我这样活过万千岁月的人身上很正常，但放在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身上，就未必了。”
“我这个徒儿啊，一直就和一般人不一样。”
“为师倒是宁愿他像是正常少年一样愤怒悲伤，将情绪全部宣泄出来之后，来得快，恢复的也快。”
“如此反倒是能成为对他心境的一种磨砺。”
“可是现在这幅模样，反倒是让本座捉摸不定。”
“我这徒儿的心中想法，很可能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
钟秉烛皱起眉头。
“老祖这么一说，本宗心中也有些困惑。”
“青玉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姚景摇了摇头。
“且看吧。”
……
光阴荏苒，一眨眼，又是两年过去。
云祭宗少了一个一直窝在后山的小师叔。
而人世间，多了一个四处行走的蓝杉少年。
最近，福云洲中部庆阳府，流传着一个传说。
“喂，你听说了么？蓝衣的事情。”
“现在谁还不知道啊。”
“据说隔壁镇上的赵大，就是见到了蓝杉，现在一夜之间就成了大地主，直接就娶了镇上的豆腐西施，现在滋润着呢。”
“蓝衣蓝衣，有求必应，真的这么灵验？”
“这还能有假？这种事儿，这半年来可不止一次了。”
客栈里，几名食客正在热切的讨论着最近的传言。
此时，旁边的一名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
“有求必应？以为是什么神明不成？真是荒谬。”
他这一开口，那几名食客都不满的看了过来，但感受到这中年男子身上的气息，登时一怔，露出忌惮畏惧之色。
只见这中年男子身形瘦削，表情阴翳，显眼的是右手袖子空荡荡的，齐根断去。
从他身上弥漫的若有似无的压迫感，让普通人也能感觉到，这是一位祭师。
在福云洲中部的繁华地带，有许多大小祭宗，云祭宗，灵祭宗，华祭宗这福云三大宗更是都在这里有着势力，祭师随处可见，地位自然不像是那些偏远地带一样高。
但也不是他们几个普通人可以惹得起的，所以立刻便闭口不言。
可这反而好像是激怒了那个中年男人。
“说啊，你们怎不说了？”
“有求必应的蓝杉。”
“他有这么灵验？”
这下几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但为了不得罪这人，还是开口道。
“这位祭师大人，您不用放在心里。”
“正如您所说，都是些市井流言，我们说着玩呢。”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
“你们说的这个流言，我一路走来，到处都能听得见，真是令人不胜其烦。”
“来，今天你们就给我说说，这个蓝杉，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一名食客咽了口口水。
“大人慎言，蓝杉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祂都和神仙差不多呢，厉害着呢。”
中年男子冷笑道。
“哦？是么？怎么个厉害？有求必应？”
另一名食客点了点头。
“正是，传说，他专门出现在一些陷入绝境的人面前。”
“外表上，是一名非常俊美的蓝杉少年，那长得快比女人都漂亮了。”
“他会对那些走投无路的人开口。”
“据说，他会问每个人。”
“你想要什么？又愿意付出什么？”
“据说，只要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他就会直接无条件帮助那个人实现愿望。”
“不管是什么愿望，他都能实现。”
中年男子听着听着，笑容之中就带上了一丝嘲讽。
“原来如此，还真是荒谬的故事。”
“和所谓牛鬼蛇神没什么区别。”
“帮人实现愿望？还无条件？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就算是吾等祭师，想要得到某些东西，也必然要失去某些东西。”
“从来就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也就只有你们这些愚民才会相信这种荒谬的东西。”
话音落下，他将面前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接着丢下碎银，起身离开。
眼见着他离开，之前在祭师压迫感之下有些喘不过气来的食客们这才松了口气，一个个拍着胸脯抱怨。
“这人也太刻薄了。”
“是啊，嚣张什么啊，不就是个祭师，看样子也混的不怎么样。”
“再说说那蓝杉……”
断臂中年离开了酒馆，很快出了城。
他从始至终，都是满脸阴翳，似乎心中有什么化不开的阴影。
是夜，断臂中年在一座破旧的山神庙之内栖身。
夜已经深了，但他并没有休息。
而是取下背上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两件东西。
其中之一，是一个用颜料涂抹，看起来是小孩子玩物的木偶。
另一个，是一柄锋锐，但是断掉了一半的长刀。
断臂中年就这么阴沉着脸，一遍又一遍的磨着这柄长刀。
他似乎不只是在单纯磨刀，同时，也在进行祭炼，只是通过磨砺的方式，将力量融入这断刀之中。
夜色之下，只剩下了磨刀的声音。
但忽然间，敲门声响起。
“深夜路过，见有火光，可否借宿？”
断臂中年头也不抬，淡淡道。
“自己进来，这里不是我的地方。”
破门被推开，一道人影缓缓步入。
此时断臂中年的眼角，捕捉到了一抹纯净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