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大湖,湖边的石碑,老树,都在这一刹那发出阵阵轻响。
风吹过,带起老树新生的枝条发出呜呜的振动。
又像是狼毫刮过黄纸,带起阵阵的摩擦声。
无数的线条在风中,纵横交错,发出恍若弓弦紧绷的嗡嗡声......
紧接着,是一条鱼儿从湖里跃起,吐出一串串泡泡,惊讶地望着那道被无数线条,斩得粉碎的光门。
心道我还在这里,你怎么可以离开?
王贤魔剑还鞘,如同将这一扇刚刚打开的大门关上。
纵使妖女有数百,数千,数万锋芒毕露的触手,也无法将这一道消失的大门重新聚拢。
风中,那一道平安符如一张天罗地网缓缓落下。
那些飞舞在风中的线条,轻轻地动了动。
瞬间,无数道凌厉的气息陡现,将妖女笼罩,然后拖向那烟波荡漾的大湖深处。
离开的光门消失。
妖女身上出现无数道细细的剑痕,并不致命,却让她再也无法挣脱。
望着自天空落下,渐渐没入湖中的女妖仙儿。
王贤挥挥衣袖,说道:“我想留下你。”
他没有说我要杀死你,说的是我想将你留在这里。
显得非常小心,还有一些谨慎,有一些冷漠。
就像原本不小心打碎了玉瓶的少年,只是眨眼之间,挥手让时光倒流,回到之前的一刹那。
一刹那很快。
也可以很慢,慢到他有足够的时间适应时间的变幻,不再去触碰那个易碎的玉瓶。
仿佛听到了他的召唤,大湖上的天空,忽然响起一声清亮的剑鸣。
“啊!”
女妖在没顶之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王贤,我诅咒你,无法离开这方天地!”
闻言,王贤嘴角动了动。
终是没有再理会,眼前风平浪静,便说明了一切。
......
第二层的剑气渐渐消失,怨气犹在。
不管谁站在这里,看着眼前这一汪大湖,都会噤若寒蝉。
拿出铭刻小刀,王贤在湖边行走。
在每一块石碑上铭刻,刻的不再是困阵,也不再是什么符文,而是那一卷最为晦涩难懂的佛经咒语。
他要用一卷佛经骂人语镇守这一片大湖,不管有多少妖邪阴祟。
要么在岁月中悄然焚成灰烬,要么在佛经的感召下立地成佛。
他进楼不是为了杀戮,只是征服。
跟女妖一战,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眼下,跟这方世界的差距,往后的年年月月里,他的修行将重新开始。
不知过多久,天空传来一道声音。
仿佛是在告诉他,要么继续,要么便可以离开剑楼。
只是,在他神魂最深处,有一抹不屈的火焰,刹地燃烧起来。
前一刻的怯懦,变成了此时的勇气。
挥挥手,将空中那一抹混沌气息收回体内,仰天长啸一声,如将乘风而去。
刹那间,大湖边上,生起一道磅礴气息。
往前踏出一步,消失在茫茫的大湖之上。
塔外白胡子老头一哆嗦,脱口说道:“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降魔?”
......
剑楼第二层,除妖,王贤战得有些辛苦。
跟第一层不同,第二层让他意识到眼下的自己,跟这一方世界的天骄相比,还是太弱了。
可以说,当初他在妖界青云山遇到的那些家伙,还算不上真正的天骄。
直到今日一战,才明白天上地下,恍若天渊之别的差距。
还好,他的底牌不少。
本事不够,符道来凑。
光影变幻之中,转眼来到了第三层,降魔。
来到这里,五贤突然不急了。
找了一块青石坐下,取出紫金葫芦喝了一口酒,又拿出糕点吃了起来。
喝饱,喝足了,再闯关。
谁知就在他得意扬扬,抬头欲要长啸一声,七层剑楼不过如此之时......
眼前一刹那雷电轰鸣,天地变色。
只见风云变幻,漫天黑云滚滚而来,遮住了双眼。
“轰隆隆!轰隆隆!”
恍若平湖出高山,眼前一座雄伟的城池拔地而起,电光石火之间,坐在青石板上的王贤,却伫立于高高的城楼之上。
这一刻,他有一种错觉。
眼前是金陵渡?还是妖界的巨龙城?
漫天风沙中,一个人影分开风沙黑雾,在离城楼百丈处停下。
来人身高六尺不止,一袭黑衣,生着满脸的胡须。
王贤心里咯噔一声,自己这一回是守城?
遥望踏过漫天黑云的男人,王贤沉默很长时间后,低头问道:“你是谁?”
黑衣男人抚须一笑,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情。
仰天望向苍穹深处,想了想反问道:“你是谁?”
简单三个字,一刹那,却好像一座城楼都在颤抖,这让王贤很不喜。
男人的声音并不显得苍老,甚至跟他有几分相似。
风吹过,仿佛漫天的黄沙在滚滚而来的黑雾中相互摩擦,只是简单的三个字,直欲让人神魂刹那悸动。
抬起头来,王贤的神情依旧宁静,眼里没有一丝的敬意。
想了想回道:“这是我的城。”
黑衣男人嘴角抽了抽:“你可以滚蛋,或者死在这里。”
风再起,吹拂前辈王贤一袭白衣在风中飞舞,如城楼上的战旗猎猎作响。
他有些意外,然后漠然一笑。
这一层是降魔,凡挡我路者,皆为魔也,他不用跟来人讲什么道理。
就像对付第二层的女妖一样,望着风中来人,王贤说道:“我在这里,你可以进来。”
一攻不如一守,这一回,他换了招式,等对方进攻。
闻言,黑衣男人微微挑眉,神情漠然说道:“你为什么不出来?”
王贤说道:“因为你是蝼蚁。”
“咔嚓!”天空落下一道惊雷。
刹那之间,城内城外,这一片天地灵气骤然剧变。
呜呜,寒风刺骨刹那而来。
如战旗一样的白衣在风中骤然硬挺,那些柔柔的线条仿佛在这一刻出现无数的纹路。
变成风中乱舞的线条,纵横交错。
城楼上的少年,手中无剑,却胜过千军万马。
没有出剑,只是挥挥衣袖,便是一道剑意在天地间纵横。
骤然寒冷的风中,多出了无数道凌厉的剑意。
呜呜,风过处,黑衣男人身前出现了无数道剑痕。
谁知男人只是挥挥手,便抹去了这些狂舞的线条,也将身上那些剑痕挥手抹去。
望向城楼上的王贤说道:“你的眼光,并不比我强上很多,或者说,你不如我。”
王贤想了想,笑了:“没错,我比你见过所有的人都要强上很多。”
说完这句话,手一挥,魔剑出现在风中。
握住剑鞘横剑于胸前,魔剑没有出鞘,却有一声鸣叫在天地间响彻,仿佛在警告来人,莫要猖狂。
铁在手中,在风里,如此,他的身前便是一道摧不毁的城墙。
如铁的衣衫在天光之下,如一面军旗迎风飘舞,可以说,王贤本身就是一座绵延万里的雪山。
冷冷地喝道:“我来此降魔!”
男人望向王和中的魔剑,眨眼间,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了一些。
只是些许而已,随后潇洒挥袖,滚滚魔气应召而来,缭绕于身周盘桓不去,气息陡然提升。
瞬息之间,身上的气息仿佛已经站在世界巅峰之上。
在他眼里,这座雄城拦不住他。
就好像他身在雪山,雪山也得向他低头一样。他想战,便是强如王贤,也得乖乖与之一战。
这是什么样的魔王?
“你别吓我,我胆子比较小。”王贤看着手中的黑剑,却在跟百丈外的男人说话:“要么战,要么滚!”
男人看着他说道:“我就是你,你凭什么赢我?你拿什么赢我?”
“轰隆!”一声,王贤懵了。
忍不住问道:“你是我?那我是谁?”
男人说道:“你是这座破城,我先斩了你,再破这座城,以后,我就是你......”
这句话说得很绕,绕得王贤头都晕了。
想想说道:“我在这里,你想杀我,可以进城一试。”
男人缓缓摇头,抬头望向这座透着岁月之力,斑驳古旧的城墙,摇摇头道:“这座城,你做不了主。”
王贤看着他,不再说话。
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拿着小小的铭刀,开始在城墙上行走,在风中画符。
剑未出鞘,便已显露锋芒。
不管谁来,都不能阻挡其脚步,当下一刻,这座雄城,便是他的堡垒。
不论来者何人,是谁将自己幻化出来,又是谁在这里变出一座看似坚不可摧,却处处透风的城池。
又是谁想要坑自己一回?
为何他会在男人的眼里,看见自己......
他想不明白这些事情。
于是,便不去胡思乱想。
“乱我心者,如口诛笔伐。”
王贤抬头望向天空,试图找到黑云里那一轮渐渐黯淡的太阳,默默自言自语道:“弃我去者,便是流水......”
流水东流,自然乱不了他的道心。
瞬间成阵,然后转身望向男人,冷冷一句:“请进。”
风吹过,城门前一片死寂,随着他这一句话音落下,仿佛一张符菉落下,从城墙最低处刹那涌出。
一抹金光,冲天而起,往高远的天穹飘去。
摇摇头,男人望着雄伟延绵不绝的城墙,说道:“为何要进?”
王贤说道:“既然你要杀我,便只能进来,与我一战。”
男人摇摇头说道:“我不进城,也可以挥手杀你。”
王贤抚摸着冰冷的城墙,说道:“那你来呀。”
男人仰天狂笑:“那么,你是不是怕了。”
王贤也笑了起来,真实的心情却并非如此。
当下的他是这一座城池,也是这一方天地,他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看着男人认真说道:“既然不敢进城,那么,你可以灰溜溜滚蛋,消失在我的眼里。”
男人摇摇头,干脆耍起了无赖。
摸着肚皮叹了一口气,回道:“我还有一种办法可以逼着你自己出城,然后杀了你。”
五贤举剑说道:“我不信,世间无人能让我做不愿意的事情。”
男人笑了:“我可以。”
王符掏出一张爆炸符,呢喃道:“我不信。”
又掏出一枝铁箭,默默将这张符菉缠在铁箭之上,然后拿出了铁弓。
男人仿佛感觉到了危险,望向斑驳的城墙,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打算离开,改日再战。”
听到这句话,王贤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弓箭,瞄准了男人。
冷冷喝道:“改日不如择日。”
看在男人眼里,却是城楼上的少年,要跟他赌命。
用自己的命赌他的命,用这一座所谓的雄城,赌他无法破开,甚至不得不悄然离开。
赌他不敢赌命。
于是,伸出双手,如同拥抱这一方天地。
一声冷喝:“你想跟我赌命?”